事后证明,果然太子并未为难她,反而让她得偿所愿。
这一次,也许她也该坦诚些。
可她该如何坦言相告?
明明想见的人就在眼前,范蓉蓉反而有种‘近乡情怯’之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看向皇后。
“娘娘,小女可否先讲个故事与您听?”
福儿浑不在意道:“可,正好我喜欢听故事。”
见此,范蓉蓉更是放松,缓缓说了起来。
.
范蓉蓉是从曾经有个商人家的小女孩说起的,说是小女孩,实则都明白她说的其实是自己。
“……由于父亲的宠爱,在小女孩及笄之前,她其实过得十分快乐,可谓万千宠爱在一身,想读书就读书,想学琴就学琴,想骑马就骑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经常被爹爹带着行走各地,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事……
“……虽然大兄的过世,让家里产生很大的变故,但大兄留有子嗣,侄儿聪明伶俐,父亲也还年轻,这些变故并未影响到她。可随着她及笄,有些事就慢慢变了,父亲开始与她谈论婚嫁之事,提到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才配得上她……
“彼时,她并无想嫁人之意,甚至根本没这种想法,她以为就像以前一样,她告诉爹爹不愿,爹爹就不会再勉强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即使她说了不愿,爹爹依旧有各种理由用来说服她,仿佛她未来的人生路,就该是成亲嫁人,相夫教子……”
其实故事主要集中在后面。
“当时的她,其实并不知道成亲代表着什么,成亲以后又意味什么,只是大家都说,女子到了年岁,就该嫁人相夫教子,都这么说,也许就是对的?”
她的口气中微微有些茫然。
“于是在父亲的坚持下,她终于屈服,父亲也很快为她说了门亲事,对方家与她家门当户对,两人年纪相仿,对方容貌生得不差,也读过书。大家都说二人该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她也就这么听了,可很快又发生了一件事……”
也不知是谁,把男方看似品行端正,实则私下里风流浪荡的事,捅给了她知晓。
范蓉蓉猜测应该是不想看见两家结亲的人做的,但当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追根究底。
对方不光经常流连青楼勾栏,还与有夫之妇有染,家中另有通房若干。
她知后,自是恶心不愿,遂禀于父亲知晓,并以此为由拒绝这门婚事,她爹终究是疼爱她的,二话没说就去退了这门婚事。
当时两家已经过礼,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事后对方试图挽回,做了许多纠缠,但由于她和她爹都态度坚决,婚事终究是取消了。
事后,她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的是,她爹依旧没有放弃让她成亲嫁人的念头。
这一次她爹尤其谨慎,在人品私德方面重重把关。
她心中虽不愿,却有感爹爹为了她的婚事多番辛苦,遂也没多说什么。
照例是按着礼数来,由于当时两家已经定亲,不免有了些来往,对方家的女眷会上范家来做客,范家的女眷也会去对方府上做客。
偏偏就在此时,又生了件事,对方竟有个身世可怜却又青梅竹马的表妹。
这位表妹颇有心机,总之中间生了许多龃龉,让她如噎在喉,厌恶至极。她多次忍耐无果,终于发作。
对方也摊牌了,说自己对表妹并无感情,但答应过会照顾对方。又说正妻之位是她的,这点谁都改变不了,让她不要去在意那个表妹。
期间两家长辈也是各种商谈,男方家似乎也是这种意思,甚至连她爹都被说动了,范家这边的女眷也是频频劝她,说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只要不影响正妻地位,一个妾室其实妨碍不了什么。
她隐忍多时,这次终于不想忍了,硬逼着她爹把这门婚事作罢。
也是从此时,她生出了女子为何要嫁人,男人为何就理所应当该三妻四妾,而女子就一定要忍着,不忍就是不贤,诸如此类惊世骇俗的想法。
这中间隔了两年,她爹一直没有再提婚嫁之事,大抵也知道前两次不顺,女儿实在没有心思。
可眼见女儿快二十了,已经成了个老姑娘,于是第三门婚事来了。
这一次她多次抗议没用,最终选择了逃婚。
……
若不是家里以她爹重病为由,范蓉蓉其实不打算回去的。
在江南的这些日子里,让她打定主意以后不谈婚嫁。
可想法虽好,无奈现实不由人。
一个女子,怎么能够不成亲嫁人呢?
一个女子,不嫁人以后该怎么办?
若是她爹逼她成亲,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范蓉蓉反倒不会这么痛苦,恰恰因为不是,她爹为她准备的嫁妆很丰厚。
在她第一次定亲时,她爹就力排众议,将家中生意分了三成给她。这三成是整个范家生意的三成,专门挑了方便打理的生意,其中还不包括几地以千倾为计的田地和房产,以及专门用来帮她打理生意的管事掌柜账房数百人。
可以养她十辈子不止,甚至可以连夫家都一并养了。
她爹也很疼爱她,除了成亲的事,几乎对她予取予求,她三番四次悔婚,扔下许多烂摊子,都是她爹一力帮她解决的。
她爹逼她成亲,就是觉得女子就该嫁人才是好。
可真是好吗?
她爹理解不了她的想法,这才是让范蓉蓉最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