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支吾。
确实,左看右看,她挑不出这位郎君哪里不合适。
又不是人人都是“长安双璧”,名头太盛的人徐清圆还不满意。这个人完美符合徐清圆对夫婿的要求,晏倾松口气,以为大功告成。
谁知道徐清圆看了半天,纤纤玉指指着这人眉中一颗米粒般的小痣,笃定无比:“他眉中有痣,克妻严重。”
晏倾:“……”
晏倾嘀咕:“妹妹这样迷信?”
徐清圆:“哪里是迷信?婚姻是女子一生中除却出生的第二等大事,嫁错人毁一生,我苛刻些又何妨?”
晏倾好奇:“那你的第一等大事是什么?”
她眼眸一转,娇滴滴答:“第一次嫁人啊。”
晏倾:“……”
她这话听得他糊涂,但他望她一眼,她妙盈盈的水眸勾着他,他心间顿时一烫,神智有片刻空白,忘了自己在糊涂什么。他低头看画,轻声:“这大约不是痣,只是狼毫多带了一点。”
徐清圆强词夺理道:“那你拿新的画作来啊。你又没有亲自见到这位郎君,怎么就断定时笔多画了一点,而不是他当真有痣呢?若是他本人无痣,我再重新看他画像也不晚。若是他有痣……”
晏倾道:“若是他有痣,可怜的左娘子就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今年八成又嫁不出去了。”
徐清圆呆住。
她一下子问:“你说什么?什么左娘子?”
晏倾一边收好所有画,一边叹息:“你不知道吗?老师家中有一爱女,先前与夫君和离了,一直待在家中嫁不出去。师母应该与你说过吧?她见人就念叨此事。”
徐清圆恍恍惚惚:“说过……”
晏倾颔首:“于是今日,师母又跟我念叨此事。我只好借着职务之便,将这长安城中还没有娶妻的郎君画像搜罗过来,希望能帮左娘子挑一个她满意的二婚夫君。
“我一夜都在看画像,看得挑花了眼,确实不如妹妹。妹妹随意扫几眼,便把这些画都排除了。我明日只好跟师母告罪……”
徐清圆突然打断:“晏清雨,你真的很讨厌!”
晏倾怔忡。
她起身过来,拽住他衣袖,推他起来。他站起来后,她当仁不让地坐回他的地方,将他卷好的画像重新一一展开。
徐清圆板着滚烫绯红的脸颊:“讨厌鬼哥哥快点回去歇着吧,我将这些画重新看一遍,务必为左家娘子挑出一个合适的夫君来,让左卿与夫人都满意。”
晏倾垂眸。
他道:“这是我的书房……”
徐清圆:“你不是宽容大度许我随意进你书房吗?”
晏倾缓缓道:“妹妹这样,让我觉得你先前在误会什么,弄错了什么。”
徐清圆嘴硬:“没有。你快回去歇着吧,不要打扰我。”
晏倾微笑。
他念头几转,将她种种异态与现在的表现在脑中一转,便大约明白她之前在做什么了。
他忍着笑,俯身低头。徐清圆推他走开,嘴角不悦地抿着,却突然被贴上一个柔软微凉的软物。
她一呆,抬头看他,捂住自己嘴角,眸子湿漉漉,乌灵灵。
晏倾又亲了她一下,看到她眼睛轻轻亮起。
他心中便知道她果然喜欢他亲她。
晏倾温声:“那我先回房了,妹妹早些回来。”
徐清圆捂着嘴默默点头,又乖巧又傻气。
他忍过心头片刻酸痒,侧头咳嗽掩去刹那间浮上来的心动。他提起她来时的灯笼,关上门出去。徐清圆听到他嘱咐外头侍女照料她的声音,君子如玉,上善若水。
徐清圆用手捂住滚烫的脸。
又难过,又高兴。
她真的一次次为这样的郎君心动,但她不能为这样的郎君放弃原则,放弃自己要走的路。她要去找徐固,要去问云延,要弄清楚一些事。
哪怕是晏倾,也不能阻拦她。
徐清圆定下神,从袖中取出那张写了“徐固”二字的纸条,她闭上眼,又思量白日小腰娘子那字迹分外相似的字。她有必要做一些事了,为另一些事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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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徐清圆带着兰时出门,去西市采买。
兰时在车中听了徐清圆的计划,目瞪口呆,而色惨白。
兰时频频摇头:“不行不行,你又想丢下我!晏郎君知道了怎么办?他会被气死的……”
她劝说徐清圆冷静:“他身体那么差,被你再气吐血,你忍心吗?”
徐清圆硬下心肠,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会被气吐血。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冷静。他是一个很心硬的人,此时也不过是因刚成亲,才对我有些放松。我只是要拦住他,不能让他第一时间撞破我的事罢了。
“兰时,只要能拦住他一刻,我就能成事。之后有风若在,有你在……他不会被气吐血的。”
兰时一径摇头,惧怕万分。
但是徐清圆拉着她在西市下马车,义无反顾地带着她进入西市。兰时忧心忡忡,却知道回头无路,自己只能选择相信徐清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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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在西市逛了许久后,在一家酒楼斜对角的角落,兰时上了马车,眼眸含泪地看着徐清圆的背影融入拥挤人群,进入了那家酒楼。
徐清圆要了一间雅舍,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容貌英气逼人的云延转着一酒樽,含笑等着她。
徐清圆屈膝行礼,小小刺了他一下:“殿下真有精神。新婚第二日,便抛下公主,在此等我。”
云延:“徐娘子看上去丝毫不意外,怎么,你知道我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