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容与番外(终)

咸和十三年,温阡进京赶考,在明州邂逅岳红英,彼时岳翀带柏杨山岳氏投军,岳红英为了证明自己,愿只身擒住明州城大盗李瞎子,得温阡相救,二人因此结缘。

可以说,后来温阡成为筑匠,岳氏能够顺利投军,都源自于此。

“多少算个特别的人吧,你外祖父劝他说劫富济贫终非正道,他却说这世间有些事不是单靠一个‘正’字就能解决的,柏杨山的匪不就是这么起家的么?至少有人在他的帮助下好起来。所以对了错了,谁说得清呢?反正我说不清,我也懒得说清。”

后来岳鱼七跟青唯提起李瞎子,如是说道。

烈烈火光中,李瞎子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了,“你是……温小野?”

“岳翀是你的外祖父,温阡和岳红英就是你的父母?难怪你有这么好的功夫,岳鱼七那小子教你的吧。”

青唯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恭敬,“没想到会在江留遇见前辈。”

李瞎子大笑起来,“我李瞎子平生最敬重的仅有一人,柏杨山的岳翀!江水洗白襟,沙场葬白骨,他说到做到,今次能遇见故人后人,值了,太值了!”

他知道自己所为终非正道,行侠仗义一生,有今日这样的结果,不算坏。

他不欲让青唯为难,伸出双手:“上镣铐吧。”

官差迟疑地看谢琅一眼,谢琅点了点头。

官差拿着镣铐上前,这时,周遭忽然刮来一阵怪风,吹得四野的火光皆是一暗。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仿佛凭空出现在这荒野,轻飘飘落在李瞎子身旁,抓住他的肩膀,暗道一声:“走。”轻而易举带他脱离了官兵的包围。

等到官兵再要去追,哪里还瞧得见盗贼的影?

而唯一追得上的青唯却没动,那道人影离开时,掠过她身旁,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

青唯展开纸条一看,上面的字迹可太熟悉了——

“我们温岳二家结缘,说起来还得多谢李瞎子,这个人情债算在你爹身上,你师父我帮他还了。”

这行字下,还有一行小字,字迹十分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的。

“你不是病了?怎么还这么野来野去,再这样当心为师打断你的狗腿!”

青唯来中州路上忽然体虚,这事岳鱼七知道,因为谢容与曾写信问他温氏、岳氏祖上可有过类似病症。

岳鱼七一个江湖逍遥客,这些年自在来去惯了,听闻小野病了,自然来江留看她,没想到一到江留就撞见故人,顺手就把人给救走了。

青唯已经大半年没见到岳鱼七了,得知他到了江留,高喊一声:“师父——”立刻就要去追,谁知她刚一提气用力,忽然一阵眼花,还没反应过来,腿脚一软,落在急跟过来的谢容与怀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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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再三说了不能动武,不能动武,夫人怎么就不听劝呢?”

“捉贼是官府的事,劳动夫人大驾做什么?看不住?看不住捆起来也得看住!“

“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保安堂的坐堂大夫听说昭王妃在城郊晕过去了,提起医箱火急火燎地往谢府赶,到了府中,看人面色苍白地半躺在榻上,不等把脉,先把人一通训斥。

谢容与道:“此事怨我。”

捉贼当晚,青唯说想跟去看,谢容与知道拦她不住,便带着她一块儿去了,想着有他在身边看着也好。然而到了城郊,等到李瞎子救下张氏夫妇,青唯非说李瞎子功夫熟悉,说不定是故人,想要出手相试。她主意正得很,话说出口,人已举掌劈向李瞎子了,谢容与无奈,只能与谢琅一起在小路另一头把二人截下。

德容道:“大夫您快别说了,您先为少夫人看看。”

坐堂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把小昭王一起训斥了,不免胆战心惊,但他见多识广,面皮子上依旧强撑着一副肃容,本来么,请大夫看病,大夫说的话最管事!

他在塌边坐下,隔着帘为青唯诊脉。

唔,上回来还不太明显,时像时不像,也就一两日功夫,已经这么明显了。

他淡淡收回手:“身上没有大碍,很康健,只是……”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只是。

大夫叹了一声,“只是我说了不算,你们请为医婆来吧。”

众人都露出不解之色,德容又问:“大夫,为何要请医婆?”

“为什么?你们说为什么?老夫是男子,有了身孕,难道还请老夫看么?自然得请医婆!”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青唯一掀被衾坐起身来。

大夫高深莫测地捋着长须。

谢容与怔怔地问:“大夫您是说,我娘子她,有身孕了?”

小昭王亲自问了,自然得知无不言,大夫站起身,对谢容与恭敬一揖,“回公子的话,有孕者初时症状大有不同,体现在脉象上,通常要足有才能诊出,夫人此前体虚、晕眩等症状,大抵都是身孕所致,只是有孕尚不足一月,脉象又康健有力,是故先前的大夫以为是旧伤牵扯,而今夫人有孕月余,在下自敢断言。“

他说着,再度一拜,“恭喜公子。”

谢容与听了大夫的话,立在暖意融融的春风里,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几年他和小野一起游历山河,看她自在恣意,从未与她提过自己想要一个孩子,怕因此束缚了她。

可是他总在心里想,有朝一日,能看着一个跟小野一样的小姑娘,或者像小野一般自在的小公子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微风拂面,谢容与在风中回过神来,忽地道:“德容。”

“公子。”

“仔细天冷,快给小野备汤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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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尾,江留城百花争春,青唯漫步走在江畔,忽听临街传来喧哗声。

她心中好奇,踱到临街去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抱着一捆书,被人从一间宅邸中推搡出来。

门前阍人似乎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晦气,“走走走,我们老爷放话了,绝不请你这样的先生!”

有好事人上前打听,周遭便有人解释说,“那是原先秋浓书舍的先生,叫林居尤,他的事情传开后,妻子跟他和离了,老丈人也不认他,周老先生把他逐出私塾,他吃不上饭,出来找活干,被人撵出来了呗。”

好事人听了这话,“原来是他啊,这种人,真是活该!”

“谁说不是呢?”

青唯路过似的,在人群喧闹处站了一会儿,接着回江边百花盛开的地方去了。

她的步子明显欢快了一点,惹得留芳和驻云在身后直追,“少夫人,慢点,公子叮嘱了,您一定要慢点。”

青唯却想,管他呢,前路花开烂漫。

她只管往前走,什么都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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