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做的荞面搅团,拌着油油的滴嗒菜。滴嗒菜类似木耳,也是地生菜,软而弹嫩,抖着葱油好吃不过,唯独一点就是不好清理,杨氏自来爱干细活儿,杂草挑的一丝也无,黝黑的滴嗒菜拌上小生葱,淋了麻油,一股子窜鼻的清香味儿。
幼时在长安,宝如的祖母就很喜欢吃这个菜,连带着宝如也吃惯了嘴,爱吃它。
宝如吃了满头大汗,季明德拿把扇子替她轻扇着凉风,回老娘的话:“并非,是我自己雇的人。”
杨氏还是气冲冲的:“你攒的银子不是全给宝如她哥了么,还那里来的银子,我怎的从未见过?”
宝如笑嘻嘻唆着筷子上的搅团,一点点咬着那软嫩嫩的滴嗒菜。看这母子娘呕气儿,莫名觉得好笑。季明德忍功颇好,但每每总被杨氏逼的跳脚。
杨氏激怒了儿子,犹还混然不觉,指着他的鼻子问道:“钱是不是宝如的,你昨天夜里可是问她哄银子了?”
宝如连忙道:“娘,没有,我的银子好好儿锁着了,明德没用我的银子!”
杨氏犹还不信,将搅团递给儿子,又压了两筷子肉臊子在上头,替儿子打起了扇子。
一家三口在屋檐下吃罢饭,杨氏洗碗,宝如绣花儿,季明德还在窗外研究那张图纸。初秋的夕阳,树上的鸣蝉,仍还闷热,却也有凉风。
忽而,青砖院墙上探了个丫头脑袋,小声叫道:“二少爷,二少爷!”
季明德丢了笔,问道:“何事?”
丫头道:“咱们老爷回来了,叫您过去一趟。”
宝如一惊,针刺破了手,抬头,恰见季明德也在望自己。他忽而问道:“宝如,你觉得季白其人如何?”
宝如扭过头,只给他个后脑壳儿:“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季明德道:“他活腻歪了,想死,你说怎么办?”
宝如转过头时,他已经走了。
隔壁,季白果真回来了,屋子里唯有他和朱氏两个。朱氏远远便伸出手:“快过来,叫娘看看你!”
季白忽而吸气,瞪了朱氏一眼,朱氏随即瘪了嘴。
季明德道:“不知大伯唤我何事?”
季白直截了当说道:“一伙贼劫了我的药,一批伽蓝丢了,王定疆大怒,赔情赔银子他已经不稀罕了,要革我今年的药材采办,你说怎么办?”
季明德道:“伯父生意上的事,侄子不好过问,既没什么事,侄子先回去了。”
季白甩着袖子道:“什么侄子,你是我生的,就是我儿子。我两眼一闭能带走的不过一幅棺材板儿,挣再多还不是全都得留给你,你不过问,将来这一摊子留给谁?”
朱氏软搭搭两条腿,扶着桌子走了过来,抱住季明德便哭:“不是爹娘不肯疼你,隔壁那个嘴巴刀子一样,你又自幼不与我们亲,娘便有心疼你,也够不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