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疆转身看着尹玉钊,若有所思。当是在分辩宝如把血谕给他的可能性,而宝如趁的,恰是他分神的机会,眼看他在自己身边踱步,全部的戒心在尹玉钊身上,对自己一无防备。
这便是她一直以来的准备,她要在舞台上杀王定疆,哪怕杀不死,哪怕只是伤了他就被他的私兵捅成个马蜂窝,百姓看在眼中,商贩们看在眼中,她是相门之女,便死,她也是相门烈女。
旗楼上三个人皆屏息,季明德扬在半空那只手久久不曾落下。
一开始,他是放任宝如的。从前年十月开始,长达一年半的磨难,满府俱灭,被逼到奄奄一息,她总要有个渲泄口。
季明德饶有兴致,想看看宝如当初张牙舞爪,宣称能杀掉自己的剑法到底有多厉害,但事情渐渐不受控制了,同在一个舞台上,箭矢飞出,误伤了宝如怎么办?
他忽而说道:“这样不行,稻生,给你在齐国府的眼线发令,引开尹玉钊。”
稻生随即跑出旗楼,不一会儿,尹玉钊身边跑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悄语几句。
尹玉钊转身就走,王定疆两步飞跃,自宝如面前跃了下去,却是直追尹玉钊。
皇帝的禁军侍卫长转身要跑,大太监在追,宝如酝酿好久的剑还未送出去,还在舞台上怔怔儿站着。
只听噗呲一声,似乎有物从飞奔的王定疆脖子上穿过,梆的一声钝响,剁入身侧一棵柳树上,矢没三寸,稳稳钉在树上。
王定疆也停在原处,铁箭矢力道太大,穿颈而过,并不疼,空洞洞的凉风和着股子热血。他伸手欲抚,再一柄箭矢,自他腑下穿过,远远剁入泥土之中。
能发铁箭的唯有青铜驽,驽太重,上弦非得二人不可,并不适用于两军对战,但适用于暗杀,所以是禁器。
王定疆脖子上血顿时汹涌喷渤,一瞬之间,宝如觉得人当是季明德杀的,因为她曾见他在家摆弄过这样一幅铜驽。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直白的暗杀,被杀者还是太后娘娘身边第一宠宦。季明德这是要救她。
围观的人群已被吓的乱踏乱散,宝如趁乱自后侧小门上跳下舞台,几步奔到曲江池畔,远远将那开过锋的宝剑扔入曲池之中。
紧接着,她便往那枣摊前狂奔,握过那柄未开锋的剑时,宝如长舒一口气,回头,便见尹玉钊手中还是那封锦匣,冷冷盯着她。
他打开锦匣,里面是根黄灿灿的胡萝卜。
“李少源大婚,你就送他根胡萝卜?”尹玉钊问道。
宝如笑的极难堪,解释道:“家贫,也没什么好东西赠予。恰我爱吃萝卜,家里买的有些多了。”
王定疆的私兵们围了过来,大概是想来捉宝如的。尹玉钊手抽佩剑,喝道:“滚!”
他剑点上宝如的鼻尖,道:“我拿你当知已,你却拖我淌浑水。”
若王定疆不死,问他要这锦匣,打开里面是根胡罗卜。尹玉钊觉得自己这禁军侍卫长就算做到头了。
隐隐中,尹玉钊猜测宝如手中一定有对白太后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也许和小皇帝的生世有关,也许就是先帝临死前留的血谕,毕竟满长安城的人都在传,小皇帝李少陵是荣亲王李代瑁的种。
也许宝如手中恰有能证明此事的东西,所以白太后和王定疆才对她穷追不舍。
今日若王定疆不死,白太后会怀疑他,尹继业也会怀疑他,多少年经营,他装的像条狗一样在主子们面前讨乖摇尾巴装好人。炮竹叫她扔到他手里,谁他妈会相信里面装着一根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