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纯孝恰还知道季明德是个一进内室就立不起骨头的软脊梁骨,那种受宠若惊又恨不能肝脑涂地而报之的心。
但连高鹤都被抓了,顾氏也就全完了。
这才是真正的山穷水尽。顾氏忽而呵呵大笑,手指宝如,还想说句什么出来。
宝如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朗声道:“王爷揭回来的屏风,我和玉卿两个也曾看过,其中有一幅屏风上,有一段儿,我瞧了觉得很有些意思,诸位也来瞧瞧。”
李纯孝等大儒们虽然说着不看不看,但眼睛还是往宝如手中的绢帛质屏风上瞧着。还好,非是春宫,只是一幅顾氏在闲玩逗猫的屏风画儿。
画上桌子底下,有只猫正在逗一只小猫,小猫两条后腿处晕染着血,仔细看,这是个狸猫在吃自己的孩子。
宝如又道:“狸猫虽瞧着性善,却喜食子,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母亲有位多年的故人,今日我出门时偶然撞见,她说母亲这儿,也有个狸猫食子的典故,那位故人称与母亲多年不见,甚是想念于您,母亲,你也见见你那位旧人,如何?”
顾氏不知宝如所说的旧人是谁,只知道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狸猫食子,她也给绕晕了。
盛禧堂正门上的湘帘再度被无声打起,飘进来个像幽灵一样的女子,一袭黑披风,黑帷帽紧遮着自己。但只凭身形,就看得出来,这是个典雅有礼的大家闺秀。
她莲步轻移至老太妃面前,提裙下跪,轻轻揭起帷帽,柔声道:“媳妇多年不曾请安,万死之罪,还请娘娘责罚。”
待她抬起头来,一张温柔绝美的脸,眼角一丝尾纹也无,老太妃定神看了半天,叫道:“竟是你?你还活着?”
这妇人回头,牢牢盯着顾氏,两眼中淡淡的泪花:“顾真真,你可还记得我?”
顾氏瞪大眼睛看了许久,忽而往后退了两步,叫裙角绊倒在地:“竟是你,你竟未死?”
这是阮湘,死了的阮芷的大姐。也恰是秦王的王妃。
阮湘凄然一笑道:“李代圣因为你生的是儿子,便将我和我女儿送到了远处,到今日他死了,我才敢回长安。”
顾氏一步步往后退着:“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他说过他把你给杀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阮湘眼中还有泪,说的亦很温柔:“他说我死了你也信?他府中多少姬妾,只要你嫌弃的,只要说一声杀了她,与我一般,他不过换个地方养着而已,怎么,你真信了他的鬼话,你以为他爱你?爱到愿意为你而杀妻弃女?”
顾真真当年之所以一门心思信任李代圣,便是因为他为了自己而杀妻弃女,却没想到阮芷竟还好好的活着,看她的容色与那双细腻嫩白的手,可见这些年过的还不差。
她这才要疯了,厉声道:“我不信,你是被绳子勒死的,便那孩子也是我亲自看着弄死的。”
阮湘再逼近一步,泪往外不停的涌着,却仍在笑,还是弟媳对长嫂时的耐性解释:“那不过糊了些鸡血而已,我的女儿仍与我在一起,活的好好儿的,又漂亮,又可爱,你不知道她有多乖。代圣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们,说自己巴不得等你死,死了之后,便重新迎我入长安,让我做王妃。
二嫂,他不过利用你而已,他想利用你登上皇位,你还不懂吗?”
顾氏一步步往后退着,十年啊,十年真心的投入,她和他情投意和,想象着能一起迈入皇宫,杀了白凤那个贱妇,而阮湘和她生的那女儿,便是李代圣的投名状,她竟叫他给骗了。
阮湘再进一步,将顾氏往怀中一拉,闷噗噗一声响,众人还不及拉,一把匕首已经刺进了顾氏的胸口:“这一刀,是给我妹妹晴儿的。”再扎一刀:“这一刀,是给我女儿的。”
人之将死,顾氏流了几滴泪下来,低头看着阮湘,时隔六年,虽说略老了一些,可容貌依旧是当年的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