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耳朵贴在宝如身腹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赵宝如,这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三个月,我不期一个小生命的孕育,会这样漫长。你可知道,你惹摔一下,或者磕一下碰一下,季棠就没了,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宝如道:“尹玉钊是我哥哥,兄妹之间,得相互信任,我相信他有万全之策,所以才敢出门,季棠于你重要,于我何尝又不是。”
季明德低了低眉。这辈子的宝如不知道季棠,不知道曾有那么个孩子,她还未把孩子生出来,没有见过季棠,就没有像他那样的遗憾和爱。
她又问:“是谁伤的你,我在主帅楼的时候,没瞧见你受伤。”
低头,能看见季明德略高的眉骨下,疾剧跳跃的两道长眉。季明德眉头轻簇,下意识的厌恶:“尹玉钊。”
那枚长命锁,季明德押不准是尹玉钊故意遗落,还是宝如掉落的,总之,长命锁让他分神,垂死的何三忽而暴起,锁喉,回纥骑兵才会得逞,差那么一点,他就得人头落地。
何三的大义在国,小义在尹玉钊身上,他为了帮助尹玉钊,不惜助回纥兵,给他致命的杀招。
宝如才对尹玉钊那个哥哥有了点儿喜爱,一看他竟将季明德伤成这样,默了半天,咬牙道:“好端端儿的,他为何要伤你?”
季明德道:“你是否以为,他绑你给尹继业投诚,并骗取兵权,然后让你杀尹继业,是为了给赵放一府复仇?”
宝如恰是这么想的。
窗外天色阴哑,渐渐飘起了雪沫子。
杨氏听着俩人好好说话儿了,两个冤家,便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短了吃不是。她气哼哼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烤地瓜进来,忙着要给宝如加餐。
季明德亲自脱鞋,扶宝如坐在床上。
杨氏又挪了炭盆子进来,将小炕桌儿直接摆到床上,语气里仍是满满的恼火:“我不论你们整天在外做什么,便杀人放火,也先填饱了肚子才行不是。”
左剜一眼再右剜一眼,宝如一脸做了错事的不安,季明德推了一把,她才肯出门。
待老娘走了,季明德轻轻嘘气,替宝如吹着地瓜上的烫气:“他早在尹继业驻兵咸阳时,就开始腐蚀尹继业手下的将领们,昨夜拿你投诚,换得兵符,从此之后,尹继业的国公之位,手下的兵权,一总儿归到他手中了。
便不借你的手,尹继业他一样要杀,而你,是他从尹继业手中夺取兵权的关键。宝如,你当哥哥待他,但他和尹继业的野心是一样的,他只想称帝。
想要称帝,荣亲王府的人,自然是杀一个少一个,所以你瞧瞧,我不过想劝他改邪归正,他却伏兵在夯洞口,差点削了我的脑袋。”
就在锁骨处,一道齐茬裂开的伤口。再往上一寸,那颗脑袋就要掉了。宝如不期尹玉钊竟是这样的人,帕子轻轻蘸着血:“我此生不会再认他做哥哥的,也会恨他一辈子,但求你别生气。”她之所以去冒险,初衷也是为了帮季明德,却不想险险就害了季明德一条命。
季明德道:“我不求你恨他,只求你从此刻永远都不要再见他,你或许如今还不相信,便他委实不值得你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