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顾元白由衷庆幸自己和薛九遥还活着。可到处入目疮痍,断壁残垣,又让这样的庆幸掺杂了悲戚。
活着的可以行动的士兵们,都往着圣上的方向赶来。他们的神色茫然,无助地寻着主心骨。
圣上就是这个主心骨。
顾元白知道自己要立即站起来,去安稳人心,占据地震后的绝对优势。
他最后摸了一把红云的头,还活着的御医颤抖着跪在了顾元白的身前,顾元白对他们道:“朕没有受伤。”
薛远将他保护的极好,除了那短暂的窒息,没有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顾元白沉默地指了指薛远,“去看看他。”
他则坐在原地,看着御医诊治薛远。
薛远身边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顾元白的身边也到处都是人。他看不见薛远,薛远也看不见他。
顾元白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御医转回来跟顾元白说了一句“圣上放心”后,顾元白才收回了视线,在旁人搀扶之中缓缓站了起来。
眼睛一转,入目便是一张张脏污的脸。
这些脸的神情或是害怕,或是空白,绝望和血腥在周身环绕。人人都看着顾元白,这是大恒的士兵,是为顾元白卖命的人。
“将士们,”顾元白咳了一声,忍下嗓间的疼痛,“你们摸一摸腰间的布囊,那里救命的药物还在不在你们的身上?”
士卒们伸手摸到了腰间,参差不齐地道:“在!”
“还在身上!”
“朕无比庆幸,朕准备了这些布囊,让你们将其带在了身上,”顾元白一字一顿,“死去的那些士兵是你们的战友,是大恒的战士,他们在天灾中死去,活着的你们包括朕,不能就这样白白地陷入惶恐之中!我们要带着他们的遗愿,去更加坚毅地活下去,活着回京城,活着去见你们的亲人与好友!”
士兵们攥紧了手,已经有人发出了抽泣之声。
“可免,天灾难防,”顾元白指着天,激烈的情绪让他的指尖颤抖,“但如此天灾也不能使我大恒折服!我们有药!我们有粮!你们转头看看,那些粮仓的石块之下是什么?是足够让天灾无法奈何我们的口粮!”
士兵们转过头,疮痍之间,粮仓的地方已经坍塌,但石头块压不坏粮食,只要将废墟清理,粮食都还在。
顾元白道:“我们不止有这些。”
士兵们回过头看着圣上,目光中开始有神,开始发亮。
“我们还有大恒,还有绵绵不绝、数之不尽往前线送粮的后方,”顾元白铿锵有力道,“朕问你们,这些够是不够!”
人群之中的将领率先挥臂,泪流满面地吼道:“够了!”
士兵们被这一声带动,他们开始挥着手,也一声声再用命喊着,“够了!够了!”
喊着喊着,便是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顾元白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他等人群情绪缓和下之后,才掷地有声道:“诸将领,上前一步!”
驻守在营中的将领们走出。
“未受伤的士卒由你们统帅,分为五方人马行动,其一,跟随军医对受伤士兵进行救治包扎,其二,去清理废墟,尽可能地救出遇害之人,其三,挖出粮食和水井,去畜生圈巡查活着的马牛羊等畜生,”顾元白,“其四,记下死去士兵姓名籍贯,找到尸首后烧火掩埋,火头军听令,震后用水必要沸腾翻滚,不可心存侥幸。其五,去废墟之中找出尚且还有用之物,小到士卒锅碗瓢盆,尽数放予空地之上。”
将领们抱拳:“末将领命!”
士卒一个个行动起来,军医和太医院的御医忙成一团。临时的救灾营帐搭起,伤员一个个被送入营帐之中,装满药材的车辆最先被找出,全部运送到营帐之外。
人来人往之间匆忙却有序,顾元白在营帐之中送去一个将领又迎来另一个将领。侍卫和东翎卫的人早已被他派出去探查两军交锋情况和西夏驻扎地情况,待他们前来回报消息的时候,才知道西夏后方还有一队两万人以上的人马埋伏在断壁之上,他们原本想要诱大恒士兵深入,却在地震和雪崩之中死伤惨重。
西北平原之地,他们埋伏偏偏选了一地断壁残崖之上埋伏,可谓是惨上加惨。
地震不分敌我,无情的天灾不会偏向于任何一个人。但至少,大恒士兵们的身上比西夏人多了一布囊的药。
他们只要躲过去了,就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
张虎成带着颓靡的大军回来,见到圣上之后,他心中的惶恐终于安定,双腿一软,跪在圣上面前痛哭流涕。
跟随张虎成回来的将领们同样跪了一片,嚎啕不止。
后方的士兵一一跪下,黑压压成了一片。他们的哭声震天,既是在哭死去的人,也是在哭心中的恐惧。
顾元白看着黑沉的天,看着凄惨的断壁残垣,仰头逼住了泪,而后道:“都给朕起来!”
“朕同你们说过的话你们都忘了吗?”顾元白,“朕要你们在一切外敌面前!给朕挺起脊梁,做个铁骨铮铮的好儿郎!”
“天灾已停,你们在地动面前难道甘愿就此认输吗?”顾元白眼中的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给朕站起来,谁胜谁败,现在还未可知。”
震后两个时辰,侦查军回报:“圣上,西夏皇帝李昂奕不知所踪。”
震后三个时辰,东翎卫趁夜回程,他们带回来了一个满面鲜血的人。这人勉强在灯光下睁开了眼,看见了顾元白之后,苦笑两声道:“未曾想到再见到您,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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