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乌桃早就想过了,考不上也没什么,但现在知道了,终究心里并不好受。
走出招生办公室的时候,叶蕴年妈妈也是惋惜:“今年清华确实是难,工作不好开展,没考上也正常,你先问问到底考了多少分吧。”
乌桃:“嗯。”
正说着,就听那边何书记突然走出来了:“这位同学,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叶蕴年妈妈:“叫乌桃。”
乌桃从旁,忙道:“我姓江,叫江乌桃。”
那何书记一听:“哎哟,江乌桃是吧,这是我们录取的学生啊!我刚才就听着这名字耳熟,好像哪儿看到过,你这一走,我翻了翻,才想起来,当时那个名单送过来我签字的时候,还说这名字有意思呢!”
他这话一出,叶蕴年妈妈和乌桃都没想到,也是疑惑。
何书记:“你快进来,看看你的准考号,你的准考号是什么?”
乌桃忙道:“我考生号是103043。”
何书记:“我记性不好,你进来看看,看能对上吗?”
叶蕴年妈妈忙陪着乌桃进去,两个人到了何书记办公桌前,看他翻出来录取名单,上面一个画了红圈的:“你看,这不是江乌桃吗?这个考生号……”
何书记扶了扶老花镜,看了看:“你刚说的就是103043吧?”
乌桃眼尖,已经看到了,考生号和名字都能对上,那就是自己了!
她不敢大意,再次确认道:“何书记,这是录取名单是吗?”
何书记的钢笔尖点着那文件:“对对对,就是这个了,这些名单,我们的录取通知书都寄出去了。”
说着他站起来喊道:“我说小李,咱们的录取通知书都寄出去了吧?”
那边一个忙碌的青年道:“寄出去了啊!都一周了!”
乌桃小心地问道:“如果都寄了,那我应该收到了,我没收到,是不是录取通知书丢了?”
何书记:“这没什么,丢了就丢了,咱们再给你写一份,这不是什么要紧的,最关键你确认这是你的考生号,这是你的名字,那就没问题了!”
乌桃便掏出来自己的准考证:“何书记,这是我的准考证,肯定没问题,我就是江乌桃。”
何书记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番,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你,江乌桃同学,你已经被我们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录取了,欢迎你加入清华大学!”
乌桃听着这句话,还有些不敢相信,在脑中快速地将所有的事再次确认一遍,没错,没错,就是她,准考证上的考生号对上了,那就没错的!
心尖一下子炸开了,欢喜迸溅而出,她兴奋激动起来,恨不得大声喊,我终于考上了!
何书记看了准考证后,已经让人赶紧给乌桃补一个录取通知书,其实倒是简单,都是现成的,手写好了,直接盖一个红戳子就成了:“江乌桃同学,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丢了的就丢了,不用找了,这是你新的录取通知书,你还要尽快去办粮食关系,准备开学用品,恭喜你,恭喜你。”
乌桃接过来,看着那散发着油墨香的录取通知书,差点哭出来,她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忍住:“谢谢何书记,谢谢何书记,我——我很高兴。”
何书记看了,郑重地道:“江同学,今年能顺利考上我们清华大学都是优秀的人才,希望你以后在清华能够愉快学习,学好知识,为我们的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下子乌桃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她感激地道:“谢谢何书记。”
这个时候,其实有些词穷,幸福来得太快了。
叶蕴年妈妈看了这个,也是意外,当下笑着说:“这还真考上了,不错,真不错。”
何书记呵呵笑着:“温主任,你这位朋友的孩子,很优秀啊!”
走出招生办后,乌桃已经收敛了刚才的激动,她怀揣着录取通知书,终于开始看向这个即将学习生活五年的地方,非常开阔的校园,一眼看去都是深浅的绿,期间有桃花初发,娇艳动人,而掩映在枝叶间的是典雅古老的红砖建筑。
林荫道上,有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学生,也有拄着拐杖走过的白发老教授,偶尔也有骑着自行车过去的学生,一切都看起来静谧美好。
这将是自己人生新的起点,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奋斗来的起点,放在眼前的,是扎扎实实握在手中的人生。
旁边的叶蕴年妈妈出来办公室后,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她突然叹了声:“其实如果蕴年再晚几年,你们一起走也可以啊,真是可惜了!”
乌桃:“这个世上,没什么如果。”
叶蕴年妈妈:“清华大学是非常优秀的大学,你在这里深造五年,出国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到时候出去……”
乌桃听到这话,望向叶蕴年妈妈。
叶蕴年妈妈蹙眉:“其实我有些担心,担心蕴年这孩子太固执了,他从小就是这性子。”
乌桃顿时明白了。
她苦笑了一声。
她想,世间的父母为了孩子,总是不遗余力的,甚至会小心地算计着孩子的每一分得失。
她对叶蕴年好,一切都是为了叶蕴年好。
乌桃觉得叶蕴年是自己的恩人,帮了自己很多,如果一个人对叶蕴年好,她便觉得,还好,并没有哪里不对。
只是,她并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
所以她终究是笑了笑,道:“阿姨,你是觉得,也许我在清华学习五年,毕业了,可以想办法去美国,是吗?”
叶蕴年妈妈叹:“只是有可能吧。”
乌桃:“可是我却没想过这种可能。”
叶蕴年妈妈听了,有些意外地看向乌桃。
乌桃:“阿姨,蕴年很好,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我感激他,但是我这个人,骄傲又自卑,所以从你找上我的那一刻,从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缓缓地道:“所以我和他之间,不是他要不要回头,而是从他离开的时候,我就不会回头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去美国,但那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叶蕴年妈妈那诧异的眼神。
不过她并没理会,她只是礼貌地说:“阿姨,汇款单的钱,记得给他,但是请务必用一种他能接受的方式,知子莫若母,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她便转身,踏上了那林荫道。
此时阳光普照,反射出淡绿色光辉,这让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温暖和清新。
她闭上眼睛。
当然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多残忍。
但是,正如叶蕴年的大脑在经历了美国新鲜事物的冲击后已经发生了化学变化一样,她的大脑,从决定和叶蕴年分离的那一刻,也已经发生了化学的变化。
人生总该有舍弃,有得失,那个美好到仿佛梦一样的少年,原本就是站在高高的城堡里。
从来都不属于她。
他走了,她踏实地走在人世间,即使过着凡夫俗子的生活,也可以有滋有味。
这才是她真正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