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霜不管众人的目光,先向上首的两位妇人招呼:“于夫人,刘夫人。”
她们是王府侧妃,因为齐王妃懒散不理事,府中许多事都交给下面人打点。这两人管着不少庶务。
于夫人微笑还礼。
刘夫人还礼之后又拉住元令霜的手,啧啧叹道:“才几日不见,公主又出落得更好了!最难得这般不爱脂粉钗环……哪像我们蕙娘,整日捣鼓这些,前日又制了一套香蜜口脂。”
蕙娘是刘夫人独女,比元令霜大一岁,已经与洛州白氏订婚。此刻一头珠钗,颇是贵气,她笑吟吟说:“阿娘记错了,前日得的口脂不是我制的,是白家九郎送来的。”
白九郎就是她的未婚夫。两人去年年底订婚,交往赠送便不再有顾忌,光明正大起来。
刘夫人笑道:“他三天两头给你送东西,我哪记得这许多。”
蕙娘面色含羞:“若是旁人送的或是我自制的,定会分给妹妹一份,只可惜……哎呀,霜儿那里想来也不会缺好东西。”
元令霜知道她是在炫耀未婚夫体贴关怀。她毫不在意,柔声道:“没关系,姐姐下次亲自做胭脂口脂时候记得多送一份过来,别再忘记就好。”
她话音刚落,书房内唯一一个年轻男子元学义忽然呵呵一笑:“蕙娘上次说要送我好酒的,我连影子还没瞧见——我也不是说贪着两坛好酒。只是这许诺的事情总该做到。不至于要我在婚礼上向妹夫讨吧?”
蕙娘面色泛红:“三哥这话……”
刘夫人也听不下去这混话,却不好发作。元学义比小时候没多少长进,性子既憨又傻还耿,经常满口胡话,不为齐王所喜。但就因为齐王儿子只剩下他一个,满府上下无人敢开罪。
她只能耐着性子道:“老三,你们亲兄妹,孩子之间何必计较这个。回头我就让人送两坛石冻春过去。”
元学义却依然不依不饶:“夫人这话就差了。我计较的并不是这两坛酒,而是蕙娘的承诺。”
元令霜不再插话,只是坐到一边。另外两个王府庶妹芸娘和萱娘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也不与她说话。这两个妹妹年龄小些,不知道听了什么话,一见到她总是一脸害怕的神色。
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被赶出宫的公主,无权无势,柔柔弱弱,有什么可怕的?
刘夫人和元学义正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不清,一声咳嗽在屏风后面响起。两人登时闭嘴,室内又是鸦雀无声。齐王整理着衣领,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在吵什么,一早上就不得清净。”
众人忙起身,参差不齐行礼。
齐王目光扫了一圈,没半点笑容。他只看到一屋子女人——不够聪明又爱算计的妾室,三个没什么用的庶女,一个棘手又得供着的养女。唯一一个儿子文不行武不行,上不得台面,看着就来气。
他长叹一口气,在榻上坐下:“我明日启程进京,这次因为吐蕃使者来朝拜,我会多留在京中一段时间,协助鸿胪寺和礼宾院招待来使。这段时间我虽不在府上,但你们功课不可松懈。尤其是学义……”
元学义听到父亲点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儿谨记父王教诲。”
齐王瞪着他:“我还没说完!今年我特意给你从京中请来的云先生,是个渊博大家,从前皇上都夸过的。京中多少人家都争着奉为座上宾,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请来。你不论如何也得给我学进去!”
元学义耷拉着眼皮,闷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