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在这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半天,就是因为这个。
慕蒙心说真是信了他的邪了,亏的她在这屏着呼吸半天,原来就这。她环着双手:“我记性应该没那么差吧。”
“你……说好不生气的啊。”
“没生气,”慕蒙挥手,“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慕清衡和眼下的北疆蛇蛊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路照辛摊了下双手:“蒙蒙,你来人界次数少,北疆更是几乎从未踏足,所以你不知道——慕清衡曾经是北疆的恩人。这里的人直到现在,还对他奉若神明。”
慕蒙沉吟片刻,恍然道:“是不是……那年北疆漠杀之乱,峋石黄土都尽数化怪,人界无力抵抗,此乱又不隶属于六界任何氏族,无人愿管,只有天族一向奉行大道,所以派了当时初封太子的慕清衡去平乱。是那次吧?”
她说的清楚,路照辛不由得挑眉奇道:“咦?你居然记得?”
“我有什么不记得的。他出征,我送行。漠杀之乱闻所未闻,谁不记得凶险无比,此仗还打了近百年,是他行军最长的一次。”慕蒙语气平常,这些事情早已印在记忆中,虽然不会时时想起,但也不可能尽数遗忘。
无人察觉,她身旁的男人静静侧过了脸。
路照辛道:“你既然记得,那我就不必跟你详细描述这场战役了。当年北疆深陷水深火热,若没有慕清衡,只怕早已变成一片坟疆。就是怎么说……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吧,当年他的的确确力挽狂澜,保住了这里无数人的性命。”
他一向吊儿郎当,甚少这样严肃:“人一向只挂怀自己的恩怨,对他人的是非并不曾放在心上。这里的人将慕清衡视做天神,多年来香火一直未断。当年他那个事发生之后,这里还曾经出过几场不小的动乱,毕竟慕清衡死的惨,碎魂裂魄,生落无尽崖,他们一度想为他讨个说法,但可惜力量太小,根本无法上达天听,就被镇压下去了。”
慕蒙明白路照辛的顾虑了,“所以你是怕我路上遇到人族,若恰好有人认出我,或许会对我……有些言语不敬?”
的确如此,而且可能性还不小。北疆这种穷乡僻壤,倒是出了不少能力卓越的修仙之人。蒙蒙是天族公主,这些年又多在外走动,这身份往这一摆,他们心有偏激,她极有可能不招人待见。
路照辛点点头:“若真有冒犯,还是为了慕清衡。所以我觉得该先知会你一声,叫你有个心里准备。”
慕蒙弯唇一笑,冲他扬了扬手:“知道,我有数了。”
这反应确实出乎意料,原本路照辛差点没把自己纠结死,却没想到蒙蒙完全没在意,“蒙蒙,你真一点都不生气呀?”
慕蒙无奈一笑。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路照辛完全是一片好意,若他不提醒,等她真遇到了心怀义愤的人族,岂非尴尬?
难道单单听到慕清衡这三个字,她便不管不顾,任性到底的要发脾气吗?那也太离谱了。
慕蒙觉得需要好好为自己正正名,“哎,我脾气一向很好,从来只为该生气的事情生气,这些年是你们自发不提慕清衡的名字,又不是我要求你们,不允许你们提。再说……”
她顿了一下。
偏头想了一会,声音有些低沉,“他活过一回,好坏岂能单一而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些人记得他的好,念着他的情,愿意为他说几句话,做一些事。这是好事。”
她嗓音一如昔日的清甜,又加之许多聪慧洒脱,浅色的衣衫与月光交相辉映,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圣洁的淡淡光芒。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青衣男子站在树影中,斑驳的阴影遮住他的脸,模糊了他的神色。
他的发丝被清风吹拂扬起,散落在脸颊边,拂过淡疤的肌肤,拂过紧抿的唇角。
“蒙蒙,你真的,”路照辛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由衷地感叹道,“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慕蒙似笑非笑瞪了他一眼:“行了,这些话就别说了,抓紧分头行动吧。”
……
清剿蛇蛊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事,一路上慕蒙捣毁了七个蛇窟,灭了数十条蛇蛊,直到天边晨光熹微。
她不敢把慕泽屿独自放在哪里,便一直单手抱着他,好在她现在灵力充沛,即便带着个小孩也并不影响她出手。
甚至慕泽屿还很安心地在她怀中睡了一觉。
此刻天光微亮,他醒来了:“蒙蒙小姨,你把坏蛇都杀光了吗?”
慕蒙笑着点了下他的小鼻子,“明面上的已经尽数清灭了,但他们还有一个暗窟巢穴,不是极了就能找出来的,要多在这里磨两天。”
她笑吟吟地打量了一下慕泽屿,又问道:“这一晚上害不害怕?”
“不怕。蒙蒙小姨最厉害了,是我天族第一高手,不过几条坏蛇而已,我根本就不担心,要不是你不让我出手,我也想好好杀上几只,以报他们把我抓来之仇。”
慕蒙“嘶”了一声:“你还真敢说,小小年纪倒是狂妄,”她凑近,在他耳边轻轻坏笑道,“跟你娘亲小时候一样。”
慕泽屿咯咯直笑,慕蒙心生欢喜,亲了亲他。
她已经回到昨天约定的地点,而且是第一个到的,只等其他几人回来再行商量,反正也是等着,她便把慕泽屿放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
慕蒙挨着他坐下,打量小家伙两眼,望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笑道,“其实我知道这一路上你应当是不怕的,但是我来之前呢?你被那蛇蛊抓走,现在还有什么感觉吗?”
她清楚自己这个小外甥年纪虽小,但气度非凡。可此事毕竟第一次发生,而且事发突然不是小事,仍然忍不住担心会给他留下什么阴影。
“我才不怕呢,我有天底下最厉害的爹娘和小姨,我什么都不必怕。”
慕泽屿童音稚嫩,说话却颇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