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摇微出嫁后,朝阳宫就变得冷清起来。今日,这里却再度变得热闹。
一群太监进进出出,将库房里的东西往外搬,宫女们收拾物件,将那些绫罗被褥、玉饰摆件放进箱笼。就连栽满杏树的庭院里,也有宫人忙碌的身影。
“太子妃娘娘喜欢荷花,你们将这些杏树都砍了。以后,这里要挖个池子,改种荷花。”东宫的大太监站在屋檐下,对着一群宫人颐指气使。“以后这朝阳宫属于谁,你们心底自己明白!”
“总管说的是。”宫人们讨好地回答罢了,转头又去铲那些杏花树下的土,忙得是汗流浃背,呼哧直喘。
这么多的杏花树,今日内都要移种到别处,真是累坏人了!
没办法,谁让太子宠爱娘娘?别说娘娘是要移树挖池了,就是娘娘要摘天上的星星,太子也会派人去的。
太子妃携着婢女站在走廊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忙碌的众人,似乎并不显得高兴。
婢女青梅小声问:“娘娘,咱们真要住在朝阳宫吗?这儿离东宫可远着呢,要是不能日日见着太子殿下,岂不可惜?”
太子妃慢条斯理地说:“住在东宫,又有什么用?哪怕日日见着那个人,也什么都得不到,徒增厌烦。倒不如住在这里,养养身体。”
太子什么都不会给她。
孩子也好,爱意也好,什么都不会有。
虽说她是为了俞家而嫁进来的,但心里到底有一丝对夫君的向往。如今看来,这份向往当真是可笑。
但她不会哭闹,不会像家中那些无宠的侧室一般整日哀怨。俞家的嫡女,自然活得有分量。只要她还是太子妃,她就不会露出狼狈的模样。
这样想着,太子妃侧过身,朝着主屋走去。
供人起居的主屋还未腾空,只搬走了些屏风被褥。推门一开,旧日奢侈还历历在目。水精珠帘玎珰作响,锦帔如虹绵延障目。
“太子殿下对这安华郡主也真是上心。”青梅不甘心地说。“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也就凭着一张脸罢了。”
“她好就好在,来得比我早。”太子妃轻呵一口气,神色不知是嘲是恨:“要是与太子从小相识的人是我……”
正说着,有两个宫女进来收拾东西。她们给太子妃行了个礼,便将梳妆台上的旧物往匣中装。那妆奁盒中,不仅有步摇发钗,还有耳铛手钏,琳琅满目。
“那是什么?”太子妃指了指桌上一只玉手镯:“看样式,不像是如今流行的。”
那是只雕满杏花的镯子,玉色饱满,莹润生光,被层层的锦帕包裹着,只露出半只镯身。
青梅鄙夷道:“真是老气,活像个老婆子戴的。”
宫女瞧了眼,答道:“这镯子是从前的景嫔娘娘赠给郡主的,郡主很是珍爱。”
“景嫔?”太子妃忽然笑了起来:“景嫔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难怪郡主将这只镯子收得这么稳妥。”
太子妃扫了眼青梅,青梅立时得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伸手道:“把这镯子给娘娘看看。”
宫女不敢得罪,连忙将镯子呈上。
太子妃将镯子握在手里,慢慢地打量着。她喃喃道:“当初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毁了太子殿下赐予我的鲛绫。现在,我什么都明白了。”
她斜斜地瞥了玉镯好一会儿,捏着玉镯的手指忽然一松。这玉镯失了力,往下坠去。
宫女微惊,连忙想去接,可却来不及了。只听哗啦一阵脆响,这玉镯在地上被摔作了两半。
“宫女不慎,失手摔了这镯子,真是不好意思。”太子妃笑着,从头上拔下一支发钗,道:“我这支钗子,是太子殿下赏的,算不得价值连城,但抵一个土气的破镯子却是绰绰有余了。拿去回给郡主吧。”
宫女哆嗦着捡起玉镯的碎片,面色微白,不敢说话。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呼声:“安华郡主来了!”
朝阳宫门前,秦摇微微喘着气,恼火地盯着守门的宫人,怒道:“这是本郡主的地方,轮得到你拦我?”
宫人叫苦不迭:“郡主,朝阳宫如今属于太子妃娘娘。娘娘不开口,咱们也不好让您进去呀。”
秦摇微咬紧牙,眼底浮起一层戾意。
得知朝阳宫易主后,她便立时快马加鞭而来,路上还不小心撞翻了一家卖饼摊子。她抛下一袋银子便继续赶路,连计较那袋银钱多了几倍的功夫都没有。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赶到,她却被拦在朝阳宫外。隔着宫门,她瞥见前庭里撂着好几口箱子。那箱子的盖儿被打开,她的衣裳绫罗便如无人想要的死人东西一般从里头探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