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争吵,其实可怕的并不是争吵本身。
而是争吵之后漫长的无言期。
明明事情已经吵完了,可是还是别扭。
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恢复已经被撕开的裂缝,交流时空气里都潜游着微妙的不安。
尤其是这个伤口还撕的特别惨烈时。
所以虽然莳音跟母亲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偃旗息鼓,也没有严重到像楼上那家人互相吼叫乱砸东西的程度。
她们的尴尬期还是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直到莳谚隔了一个周末再次回到家,莳音不想让他看出端倪想太多,才开始有意识地重新维持起家庭的温情氛围。
事实上,之前她也不是就故意这样冷着。
主要是这半个月,还发生了很多让她始料未及的事。
事情密集到,让莳音这样习惯了解决突发事件的人,也难得感到了几分手忙脚乱。
首先第一件就是,她终于知道,裴时桤那天在食堂里说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在宁词写完剧本重新排话剧的那天,他果断就辞演了。
郭蔓臻好话说尽,几乎磨了他半小时,最终连一个眼神也没得到。
少年戴上耳机听歌,语气比内容还要冷漠,
“不演。”
“是这样的,我们虽然要重排,但是时间都是安排在”
“不演。”
“其实新剧本里你的角色还是差不多的,就是”
“你烦不烦啊?”
他蹙起眉,神情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烦躁,
“听不懂人话么。”
“”
后来他们晚自修去空教室准备材料,郭蔓臻大概是太憋屈了,居然跟莳音倒起苦水来,
“你说他凭什么那么拽啊,居然因为剧本改了要重排就不演了!新剧本里他不一样没几句台词吗,就露露脸的角色,凭什么要老娘这么低声下气地去求他啊!”
“可你不还是去求了吗。”
“所以我后悔了!气死老娘了!简直太瞧不起人了!不就是有张好脸有个聪明脑袋是个人气高的富二代嘛,他凭什么这么算了。”
女生说着说着,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了原因,心累地挥了挥手,
“他凭的可不就是这些么。”
莳音弯弯唇,把手上的纸花扎好,神情宁静,
“木已成舟,与其再在裴时桤身上浪费光阴,你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找真正合适的人。”
“真是气死。老杨究竟安的什么心,是觉得我们作业太少平时太闲了是不是?突然让宁词来再写一版剧本,排练都排到一半了,这下好了,又得重来。”
她的声音不算太轻。
不远处的走廊上,正在帮忙粘花朵地毯的宁词就微微偏过头来。
女生沉默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声音不算太响,甚至还带着笑,
“都怪我当时没搞清楚状况,其实是应该先跟老杨问清楚的,说不定多说几句他就改主意了。”
郭蔓臻这才意识到宁词也在帮忙的人里,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稍微有些尴尬,咳了咳,
“我单纯diss老杨,不指你啊。”
“我知道啊。”
她笑了笑,“因为我也觉得很麻烦,兴师动众的,还不如当时直接劝老杨改主意呢。”
这反应。
有些出乎莳音的预料。
她抬起头来去看她。
就看见小姑娘正蹲在走廊靠墙边,借着教室的灯光粘花朵。
灯光很亮,可以清晰看见她莹白的苹果脸,脸上稍稍画了眉,涂了淡粉色的润唇膏,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啾啾。
很q很小女生的一个形象。
然后撕胶带时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纸花给撕破了。
旁边一起合作的男生忍不住扶了扶额,
“大姐,你这是第几朵了?”
“我本来手工就超级糟糕的。”
“你给我边去,去弄草,别碰玫瑰花了,跟花比起来,我看你才是带刺的。”
“哦。”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一双圆眼灵动又可爱,乖巧地蹲到一边,
“那我给你打下手。”
这是宁词?
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像记忆里的宁词。
反而有点像江妙了。
但是跟江妙又不一样。
江妙虽然也毛手毛脚,经常嘟嘴眨眼,动作就像小孩子一般可爱。
但她的可爱里更多的是男孩子气的成分,带着一股子匪气跟豪爽,甚至换做是江妙,现在可能一巴掌就呼到了季威的脑袋上,
“你算哪块小饼干,也敢diss本仙女?!”
但是宁词不同。
她的可爱与灵动,都充满了女性的柔美和吸引力。
季威对待江妙是委屈巴巴的敢怒不敢言,面对宁词时却是一脸“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和宠溺。
然而开学时,这姑娘还是一个在人群里沉默寡言手足无措的热闹绝缘体。
是她压根就没了解过宁词,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她跟不上节奏了?
“季威就是个大傻子。”
郭蔓臻看了那边一眼,嗤笑道,
“如果周围男生都是这个蠢样的话,那裴时桤还真的是可以称霸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