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不见塔莎回答,低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
木代问:“后来呢,有没有成功把塔莎送出去?”
送出去了,辗转联系上了塔莎在澳洲的舅舅,那个肥胖的中年白人,按照事先联系好的,雇了快艇,从水路过来,在码头等。
而送塔莎出去的那一路并不太平,因为猎豹那头,已经对塔莎放出了悬红。
木代搞不懂:“为什么猎豹要跟这样一个小孩儿过不去呢?”
罗韧笑起来:“你不了解猎豹,她不是跟小孩过不去,她根本连塔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要的是她的面子,是她年纪轻轻就能在棉兰这样的地方呼风唤雨的权威,是她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不能喘气的令行禁止。”
从头至尾,她也许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少了一个啊?”
接下来,自然有人战战兢兢奔走,而悬红一出,又自然有嗅到金钱气息的人缀在身后紧追不舍。
那一路,不想再回溯,声东击西,故布疑阵,最终不辱使命,和青木两个,把塔莎送到码头。
夜半,黝黑色的海浪上飘着半牙月亮,快艇的船头磕着码头的礁石,哭成了泪人的塔莎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罗韧蹲下身子,说:“乖,爹地有礼物送给你。”
他在塔莎的头发上别了一枚彩虹颜色的发夹,其实很土,但仓促之间,丛林外的杂货店里,他也实在挑不出什么精致的礼物。
最终,塔莎牵着舅舅的手,抽抽搭搭上了快艇,引擎发动,远去的快艇颠簸在波涛上,盛满了月光。
木代长长吁了口气。
已经是半夜了,除了偶尔擦肩而过时的车声,车外安静的近乎不真实。
木代说:“听得出,你很喜欢塔莎,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澳洲看她。”
罗韧没有说话,胸口忽然剧烈起伏,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过了会才说:“还有不短的路,木代,你睡会吧。”
也好,讲这些,很分他的神,她睡会,也许,他也能歇会。
木代从车后座拿过毛毯盖住身子,说:“我只打会儿盹。”
可是眼皮一阖上,像是有千斤重,沉沉的再也睁不开,身子随着车子轻微晃动,做的梦也一直在晃,像是隔了层雾。
看见塔莎,咯咯地笑,脑袋上十好几个支楞的小辫子。
看见月色下的罗韧,眉头微皱,眼眸中跃动出篝火的影像。
看见那舞女,喜滋滋捧了钻石项链在看,而她身后那个窈窕绰约的影子,正伸手缓缓握向桌上的刀……
……
忽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驾驶座空着,车子已经停下了。
木代茫然的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天还没有亮,左右看看,车子停在一个小山坡上,往前看,罗韧站在坡顶,伫立如松,一动不动。
木代打开车门,向着罗韧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坡下远处,是蜿蜒的铁轨,再远些,似乎有个很小的亮着灯的站台。
抬头看罗韧,他的目光落在行将晨曦的夜色里,鬓发上沾了潮的露,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了。
木代有点担心:“罗韧?”
罗韧没有看她,像在喃喃自语:“我们费了很多功夫,送塔莎去码头,筹划了很多,有人负责牵制,有人负责混淆视听……”
木代紧张:“罗韧?”
罗韧终于低下头看她,笑容里有些许惨然:“可是你知道,猎豹是怎么做的吗?”
木代愣愣看着他。
“她把塔莎买回来了,她跟我说,这世上,只要价钱合适,没有谈不拢的生意。”
买回来了?
木代的头皮起了轻微的颤栗,像是过电。
“帮个忙好吗?”
“你说。”
“把身子转过去。”
木代转过身,这里是坡顶,视线一览无余,夜色在慢慢化开,地气萦绕着山谷,那个小小的站台,落寞地亮着灯,近的像是一伸指头就能触到。
罗韧从身后搂住她,这怀抱,紧的似乎密不透风,他的重量,从她的肩膀、后背,下压,有那么一瞬间,木代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
她咬着牙,站着,头稍稍挪动了一下,罗韧轻声说:“别动,别看我。”
木代下意识点头。
知道消息的时候是在酒吧,挂在廊柱上的老式电话机忽然响个不停,酒保过去接电话,然后握着话筒,目光在酒吧里逡巡,最后落在他身上。
罗韧接了电话。
猎豹在那头笑,说:“一直知道有个跟我作对的人,原来就是你啊。”
他听出猎豹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那杯璀璨如星云般的北极光,那朵近乎泛着珠光的玫瑰,最后定格在床头下滴的血上。
话筒里,传来塔莎挣扎着哭叫的声音:“爹地,爹地救我。”
罗韧的血涌上脑袋,问她:“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