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知道这是个梦,大概魇到了。
她努力动着身体,想醒过来,那声音忽近忽远,有时又像是贴在耳边说话,她一时恼怒,喝到:“谁!”
那数条影子顿时惊慌起来,似乎在互相推搡,木代听到耳语样急急嘈嘈的重复。
——被发现了。
——藏起来,藏起来。
——她找不到的。
——放心,她找不到的……
那声音和身影,就这样慢慢隐在了雾、夜色、空荡荡的房间里。
第二天早饭时间,木代坐到桌子边,两个硕大黑眼圈,一坐下就瞪神棍,都赖他,害得她做噩梦。
神棍埋头吃的正欢,压根连眼神都没跟她交流一次。
反而是霍子红盯着她看:“没睡好啊?”
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个糖心煎蛋:“多吃点,这趟回去送你师父,好多要操办的事,够你忙的……听说收了曹严华当小徒弟,那他回去也应该的。一万三也一起去吗?”
吧台那头,正埋首做咖啡的一万三噌的就把耳朵偏过来。
身为欠着一万三千块账款的打工者,每趟出去回来,交代理由都憋的像难产,以往有曹胖胖跟他共同分担,这趟不同了——曹严华摇身一变成了蹬鼻子上墙的小徒孙,走的合情合理。
只剩下他,想找理由都没名头。
木代嚼着煎蛋,不紧不慢:“红姨,只大师兄和我忙不过来的。你想啊,丧葬仪式,总得排开桌子吃饭,迎来送往得有人张罗吧。罗韧虽然陪我过去,但他伤还没好,不好太累。”
霍子红叹气:“也是,这活儿,还就一万三能干。他脑瓜子嘴皮子都活,应付得来。”
是吗?冷不丁的就被夸了,一万三有点受宠若惊,沾沾自喜的余劲还没过,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炎红砂正走下来,两只眼睛跟锥子似的,专盯他。
孽障啊,一万三想抽自己两个耳光:都怪自己多事,二火失恋就失恋呗,下次,她失恋去跳长城,自己也不管了。
他把咖啡杯推过去,心说:这炮仗大概要炸了。
果不其然,炎红砂的声音阴森森的,浓浓的火药味:“一撇?今儿给我更一撇?以前还按字呢,现在按笔画更了是吗?”
餐桌那头,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这边:有得吃,还有戏看,谁也不愿错过机会。
一万三强作镇定:“二火,注意看,这是逗号,逗号。”
炎红砂再也不吃他这一套了:“标点符号也算?你今天给我更一段,必须更一段。”
一万三清清嗓子,决定说实话。
“二火啊,我看你精神挺亢奋的,我想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到此为止好了。”
炎红砂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写什么文章,忽悠我呢?”
这不明摆着吗,当然没写啊。
一万三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重点不在于文章,而在于帮助你走出低谷,你看你现在多精神,提刀就能造反……”
炎红砂盯着他,盯着盯着,眼圈忽然红了。
一万三心里一慌,不敢说话了。
听到她说:“什么人啊,欺负人这是。”
说完了,负气走到酒吧中央,也不去餐桌坐,随便选了一张,噌一下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气的要命的模样。
没人说话了,静默中,木代拿了块煎饼,裹了油条和榨菜,又抽了张纸巾,起身过来,坐到炎红砂身边。
炎红砂接了煎饼,拿纸巾胡乱抹了把眼睛,眼睛通红的,像个受欺负的小兔子。
木代说:“一万三,你今天必须写一个,哪怕胡诌呢,也给红砂诌一个出来。”
曹严华心花怒放,一万三吃瘪,实在是他喜闻乐见的事:“三三兄,必须写,不写影响团结。”
神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眉开眼笑,连从来不搅事的霍子红都说:“一万三,看把红砂气的,写一个怎么了。”
写一个怎么了,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万三梗着脖子抗议:“又不是作家,这要灵感的,哪能说写就写啊?”
声音很大,中气十足,力压各方意见。
张叔呼哧一声,喝光了碗里的米粥,起来收拾餐盘,絮絮叨叨:“现在说没灵感了,当初上网发帖,不是挺溜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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