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肉,土豆,最后喝了口甜茶来宣告结束,翟蓝吃相看不出胃口大开,等他停下,游真才发现桌上几个菜几乎都光盘了。
低头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再拍一拍,听着那道闷响,翟蓝笑出了声:“我靠,真的饱了。”
“你那什么动作……”游真嫌弃地说。
翟蓝不理他,兀自摇头晃脑了几下,转向窗外。
炽热的阳光仿佛永远不会终结,他经过长途奔波,不停心理建设接受现实再到寻求改变,现在和游真坐在这间拉萨的餐厅里吃一顿便饭,其中到底有多少巧合,又需要积攒多少运气才能走到现在的时间线?
而这几乎是翟蓝能想到的,许多原因叠加后最好的一次结果导向。
午后,蓝天澄澈干净没有一丝流云,向后远望,布宫的红墙只留一个轮廓,而更近的前方金色穹顶璀璨无比。
穿过整条八廓街,与布宫如出一辙的红色围墙绕着金顶,五彩经幡飘扬,红衣僧侣变得更多了。念念有词的普通居民、信徒、游客,次第前行,每个人之间都默契地保持一步之遥,手掌拂过廊下一排转经筒。
“大昭寺的转经筒。”游真说,他对这里的熟悉更甚布宫,语气都染上了怀念,“好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过。”
“什么时候来的?”
“十来岁,可能是十三,可能是十四,那会儿我还在上初中。”
翟蓝没有再问,他猜游真应该同家人一起来旅游的,隔了这么多年没印象也说得通。他们聊着行人和转经筒,不知不觉默契地排在了队伍最末端。
谁也不开口,也无需多交流,似乎有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推着他们走向那排脱色、斑驳、可依旧被每一只手虔诚抚摸的转经筒。
推动它们的是风声,或者愿望?
顺时针往前走去,手掌第一次碰到沉重的黄铜色时,翟蓝感觉到指尖在颤抖。他轻轻地一推,刻满藏文、浮雕的经筒向前转动,筒身中空,随之发出了如风一样的呼唤,似乎回应着心里的某个声音。
翟蓝走出一步,手掌全部贴上微冷的金属,他轻轻闭了眼。
耳畔,风反复鼓噪,与诵念经文低语连成一片,织就了密密麻麻的网,为翟蓝隔绝出一小块静谧的空白,让他能听见心跳有力地跃动。
“我不想继续困在死亡的阴影里。”
“活着,不再去反复回忆那些画面了。”
“但是我也不要遗忘。”
……
“每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支柱。”
最后一个转经筒上文字凹凸不平,手指划过,伸出去触到风,好像真的有了实体贴着指腹转瞬即逝的温度,成为回应。
阳光像金子一样珍贵,翟蓝看向身边白墙红檐,无意识地揉了揉眼角。
身后是游真,两人的目光短暂接触时都避让开。
提示路线的牌子立在左侧,游真往前一步追上翟蓝,示意他一起往那边去。沉默地拐过长廊,入口处就在眼前。
朝拜人群比游客还要多,这里是拉萨的“中心”,也是所有信徒的圣地。他们铺开一米来长的垫板,心无旁骛地叩等身长头,全然无视了周遭好奇的敬佩的打量他们的目光,他们眼中只剩下那个小小的入口。
蓝天铺满了他们,雪山落下的光停留在他们的后背。
从山南、阿里、日喀则,甚至梅里、玉树、理塘……一路叩来,餐风露宿,花上数年时光,直到站在这里距离圣地一步之遥。那入口很小很窄,甚至是有点暗的。
但他们只是默念着听不懂的语言继续叩下去。
叩了多少,还要再叩多少?每个人答案不一,旁观者无需多问更无法打扰。翟蓝紧紧地望着衣着朴素的人,却觉得他们行走百里,眼底一丝被风霜摧折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翟蓝没有信仰,这时反而被那力量击中。
转经筒走了那么远,蓝天让他眼睛被灼伤了一样疼,可他在这里就会找到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