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失去他了。
“陈净,陈净?你怎么了?”
我笑着说我没事,我的笑容很到位,练过的。但阮小芃蹙眉说:“我觉得,你有种不正常的亢奋。”
书房门被敲响,凌歌带穆辞走进来,他笑问:“这位就是阮小姐吧?”我管不了在场的人,把书往阮小芃手里一塞,直接过去抱住他,鼻尖埋进他汗湿的短袖,深深闻他的气息,我后悔了,不该叫朋友们来,我明明只想要他一人。
“嗨。”穆辞有些尴尬,和阮小芃交谈起来,“您在看我的画册?”
“哦?这是您的作品?”
“没错,这是我大学期间的草稿,德国的书商感兴趣,我就卖了版权。”
“您很有才,这真是巧了,我从书架上随手抽一本书,就是您的作品。”
“哦我的天哪,Berg und Tal kommen nicht zusammen, wohl aber die Menschen.”(德国谚语:山和山不相遇,人与人必相逢。)
“好了,小净。”凌歌轻拍我的后背,“我看到书架上挂了两身衣服,是给我们的吗?”
我们去卧室换上礼服,他穿白,我穿黑,样式很简洁,没有融入特别时尚的元素,阮小芃向来胜在服装的剪裁和轮廓。
凌歌帮我在胸袋里插上柚粉色手帕,我帮他插上淡蓝色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无力,没有任何意义,垂死前无聊的仪式,我混在朋友们之间,感受到成千上百倍的孤独,没有一个人能帮到我,大家喝酒、庆生、大笑,送上热切祝福,还不知道明天过后我和凌歌将劳燕分飞。
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被各色衣服首饰包裹的躯体,我只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白衬衫的衣领护在脖颈上,拉出灰蓝色的细长阴影,我知道那里吻上去是什么滋味。凌歌,我知道。你滑缎般的肌肤被我干燥起皮的嘴唇擦出踩雪的碎响,你会勒令我今天不准再吃橘子,然后切一盘水蜜桃递给我。
我知道你喜欢吃橙子和西柚,你不爱切橙子,你擅长剥橙皮,用大拇指旋开顶端的深绿橙梗,然后徒手剥下一整块散发澄澈芬芳的橙皮,完完整整云朵形状;我知道你不爱吃胡萝卜和生菜,讨厌吃咸甜口的沙拉酱,但因为我喜欢,所以早上你会准备两份颜色一样的早餐,用西红柿代替胡萝卜,用半熟青菜代替生菜,用炼奶油代替沙拉酱,我嘲笑你傻,你说笨蛋这是乐趣,我们在嘲弄对方上乐此不疲;我知道你喜欢棋盘的颜色,黑和白,你工作时只穿黑色白色,和低饱和度的灰,我猜如果哪天你穿了浅蓝色,一定会叫你的同事们大吃一惊;我知道你因为我喜欢上调香,但你不沉迷于花哨的味道,日常沐浴时你只用中国上海产的老牌檀香皂;我知道你最喜欢大提琴和古琴的声音,你收藏了上百张马友友和管平湖的专辑,而听到二胡响起时你会不厚道地偷笑,你既成熟又粗俗,你在电子版《红楼梦》《水浒传》《金瓶梅》等书里检索“骂道”二字,把后面跟着的脏话摘录下来,因为你觉得它们有诗歌的韵律,打仗的豪情,在床事中你会蹦出一两句,以为能助兴。
你的神经兮兮和道貌岸然,是我爱上你之后的附加惊喜。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你的美貌和才华,但只有我能享受到对你的讨厌。现在我时常为自己的好运气而震撼,我原以为没有谁比我更倒霉,但其实天父最爱我,他让我在很早以前就遇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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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17 末日飞行
你问我:“你怎么不吃?大家都在吃呀,你怎么不吃?”我吃了你喂过来的黄桃,朋友们低声哄笑,我想,去他妈的朋友,我一个都不想见到,我只想独占你。
你察觉到我有多么小气,多么阴暗卑劣。你在我耳边小声说:“再忍一忍,到晚上就好了。”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当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看着你,当别人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用余光感受你。我跟所有人说话,我高谈阔论,但我所说的一切全部是给你听的。
他们喊我们寿星,往我们脸上抹奶油,我可能被抹成了雪人老头,所有人望着我发笑,我眼里只看到你脸上一块块斑驳奶油,我想舔干净。你把我护在身后向大家讨饶:“这衣服是阮小姐送的,我们很珍惜,麻烦大家手下留情。”
晚上六点多大家从玩完泳池回来,达芬妮换上晚礼服邀请我跳舞,我领她步入客厅中央,《Quizas, Quizas, Quizas》,我尽到一个绅士的责任,用火热眼神时刻注视她,她深绿鱼尾裙的裙摆围绕我的裤脚旋转,她艳红的指甲扣入我腰身,她颈上的银色丝巾风情万种翩飞,扫过我面颊。
我追逐并退步,转身切克加西班牙托步,她忽然解开我的一粒纽扣,珠光黑衬衫敞出V领,好在未露吻痕,我在追步中增加摇动食指的动作,暗示她不要再这样做,她吐吐舌头,可爱到令我讨厌,她这样好的体力我招架不住,跳了半个小时已汗流浃背,右扭转步时汗珠飞旋,但我还是一脸陶醉,目光放电,所有人都在看,我拼命跳给他看。
他们围绕沙发闲坐,品尝美酒和甜点,凌歌坐在扶手上,雪山高峙,不动明王,后来音乐换成门德尔松的圆舞曲,大家都加入进来,跳华尔兹、交谊舞,有男士从我手中领走达芙妮,我转身攀住凌歌肩膀,“嘿。”
“嘿。”
“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可以。”
他不太会跳,我们跳最老调的慢三步,八个花步都做不全,只是依偎在彼此肩头转圈而已。我低声说:“怎么办?他们还不走,我都要困了。”
凌歌轻轻笑出声,喉管的震动压在我额头,我心跳如擂,毛孔酥麻,真的,我对他的爱还有一见钟情的烈度。他说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你跳舞,我差点……勃起。”
我预感到今夜要大做一场,尽管最近纵欲过度,我们都有些吃不消了。
晚上十点终于送走一拨客人,之前专门预约了十多个代驾,替醉酒的客人们开车回家,客房也安排妥当,招待从国外赶来的客人,凌歌让我先上楼,随后他端来托盘,上面有热牛奶、曲奇和水果切盘,“我看你今天几乎都没吃什么,现在吃一些垫一垫,我下去处理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