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没时间自己去买。”
我明白过来,“你要做饭?你跟我说的惊喜就是这个?”
“不可以吗?你不喜欢?”
“没有,挺惊讶的,没想到你会做饭。”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白皙面孔上写满小情绪,“你猜不到?还是你不记得了?我在罗姨那里打工,当然学过做菜。”
罗记饭馆的罗阿姨,我心微沉,继而想到阿姨的去世会不会给椋梨源带来伤痛、之前我从未就此事关切过他。现在他不像是沉湎故人的样子,他说:“以前妈妈做菜时我也学过一点。你想吃什么?土豆番茄牛腩饭,可以吗?”
我彻底安静,摘下袖扣,挽起袖子,搬来笔记本坐到餐桌旁等待,他做出的成品并非秀色可餐,但品尝后口感香浓扎实,很难描述我的惊喜感,没想到他竟然继承了千春的手艺。
“谢谢你,小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垂下头,桌上被搜刮干净的两个碗一个盘腻着油光。这周我给家政阿姨放了假,不好叫打电话叫她们来收拾,我戴上手套穿上围裙,打算自己来洗。
“喂你做什么?”椋梨源两眼瞪得浑圆。
“两个碗而已,我能洗。”
“你你你,这围裙是我穿过的!”
我低头打量身上的蓝色围裙,“这有什么?没关系。”
椋梨源今天有些奇怪。洗好碗回过头,看到他趴倒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摇晃,像喝醉酒的人,我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不回答,也不看我,目光躲闪着始终不肯跟我对上,我只看得见他酡红的脸蛋,好似在跟自己赌气,某瞬间我想起蜡笔小新的小肥脸。
“你到底怎么了?”
他忽然站起身疯癫踱步,围绕桌椅走了两三圈,在另一侧坐下,双手抱头狠狠摩擦头发,当我碰触他肩膀时,他在发抖。
“你生病了?小源,别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病了,你会给我治吗?”
“那还用说吗?”我有了不好的联想,难道他查出了重病瞒着我?我越想越心惊,仔细看他面色又觉得不像,“我没时间跟你耗,你有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椋梨源将埋在手中的脸抬起,草莓大福似的,粉红色的薄薄面皮下鼓胀血液,他仰脸痴望天花板。我忽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恋爱了?”
他如同溺水的人,又缓缓栽倒在桌上,闷声说:“你以后写自传,写到二十岁心动时,一定要写,那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把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抬头的时候,再也望不见天上的星星。”
“你在写诗吗?我不写传记。”
“为什么不写?因为你还没老?我不写诗,我要写歌,对,我要写歌。”椋梨源站起来,撞翻椅子,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他抓两只筷子,对着瓷碗瓷盘下水管发疯,就好像那是他的架子鼓大踩镲,嘴里念念有词,唱曲哼调,之后又拿来吉他抬屁股往水台上一跳,脚踩在椅背上低头扫弦。
我被他的疯劲儿搞迷糊了,心动一次用得着这样吗?想来栖媛确实很漂亮,惹得毛头小伙为她晕头转向,可是我累了,晚上十一点,耳朵想要清净。
“如果你想追求她,写好了曲子唱给她听。”
他稍微抬头,散落的蓝发下双目失焦,“我应该这么做吗?”
我回忆栖媛这丫头,从小就高调,大小姐脾气,热爱出风头。“没问题的,直接在公共场合给她唱,人越多越好。”
椋梨源看向我,这是今晚第一次,我和他的目光对上,几乎被其中的热度灼伤,像高烧四十度时虹膜覆水的眼,焰火细碎迸射,逼着我心跳提速。他说:“这是你说的。”
“我们是在说栖媛吧?”
“是你。让我得病的人是你。”
椋梨源的声音竟然很清凉,和他火热的眼神是相反的两极,我问:“这是游戏吗?你们年轻人爱玩的,大冒险?你输了,挑中我做开玩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