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突是商人。
整天在谈判桌上指点江山的风云人物,谈的都是几百上千万的大案子,大投资。
一旦拉开架子,说话一针见血,句句带刺,绝对不是叶俏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应对的。
这时候,边儿上的薛深看戏那个林突和叶凝雨,“不好意思,二位,失陪一会儿。”
“季然,帮林先生和叶女士换一杯新茶。”
“是。”季然应了一声。
叶凝雨听到薛深对她的称呼是“叶女士”而不是“林太太”,若有所思地看了薛深一眼。
“叶俏,跟我出来一下。”薛深吩咐了一句。
……
从会议室出来。
找了个安静无人,能说话的地方,薛深问叶俏:“感受到理论和实践的差距了吗?”
叶俏点点头,“对不起,薛律师,是我夜郎自大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有名校光环和名校毕业生的包袱在的,想到这里叶俏又有点委屈,“可是薛律师,我是真的为林先生和林太太他们俩好。”
薛深:“你倒说说,你是怎么为他们俩好的?”
叶俏说:“首先,这个案子发生在十几年前,即使尹一航的养父母承认孩子是买来的,可是很多证据已经灭失了,只有言词证据是不足以定罪的,而且,收买被拐卖的儿童量刑并不重,已经超过追诉时效了,根本没有办法追究。”
“然后呢?”薛深习惯性地拿出根烟,看到叶俏在身边,就没点烟,而是把烟捏在手里,转笔一样地转着烟,等着叶俏的回答。
叶俏又说:“其次,林家夫妻明摆着是想争口气,想让害得他们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丢了钱又丢面子,他们很有可能想索要大额的民事赔偿,大额的民事赔偿……民法上是不支持的。”法律上不支持,意味着案子大概率要败诉,叶俏耍了小聪明,觉得薛深从前接过的案子从无败绩,如果因为她而输了官司,那薛深脸上挂不住,对她这个助理也肯定不会有好脸,所以,叶俏想的是,只要这个案子私了,不起诉,就不会败诉了。
薛深轻轻地笑了一声,“怕我败诉,所以想把这个案子拒之门外?”
叶俏没说话。
但是,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明显的心虚。
“瞎胡闹。”薛深的语气一下子严厉了起来,“你这么做,和医生怕手术失败,就把重症病人拒之门外,不让进手术室,不给手术,又有什么区别?”
叶俏欲言又止,“那不一样啊,薛律师,天底下又不止你一个律师,哪怕你不接这个案子,那也有别的律师会想方设法地要接,这和重症病人不抢救马上就要死去了,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这不能相提并论的。”
“是,天底下不止我一个律师。但是,我已经在律师委托书上签了字,那么至少在林突主动毁约前,我就是尹一航案唯一的律师。”薛深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很没有契约精神?”
他知道叶俏没什么坏心思,并且是个聪明人,只是她这小聪明,全都用来揣度上司的心理,却根本没用在该用的地方。
作为一个律师助理。
揣度当事人的心思,同样重要。甚至比揣度上司的心思,更加重要。
毕竟,当事人才是拉高律所GDP的金主爸爸。
哦对了,顺带一提,叶俏揣度的上司心理,也是完全南辕北辙的。
听了薛深的话,叶俏不服气,“那万一他们提出不合理的诉讼请求,败诉了呢?”
“败诉又怎么样?”薛深反问,轻咳了两声,“做律师,往小了说是赚钱的,而不是和对方律师打辩论赛的。是官司的输赢重要,还是律师费重要啊?”案子不起诉,打不起来官司,就意味着没钱,“往大了说呢,做律师是维护当事人利益的,而不是在法庭上炫技的。那么,官司的输赢重要,还是当事人的意愿和利益更重要啊?”
叶俏低下了头,“我明白了。”薛深给她上了一课。
薛深脑海里,系统发话了。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