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粮商知道他们这丰收了,所以他们刚把粮食收进地窖没几天,叶家村就迎来数个来自不同地方的粮商。
与叶瑜家相熟的是一个姓苏的粮商,他们家基本每年都会在他那里进行粮食买卖。
在他来后,叶父特地将人请进屋里,倒上一杯野茶,等他喝完才直入正题,开口询问道:“今年白米作价几何?”
苏粮商闻言放下茶碗,正经危坐回答:“一斗五百文。”
一斗约是六公斤。
“嘶。”听到这个价格叶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可置信地说:“怎会如此之贵?去岁一斗白米也不过才两百文,今年怎么直接翻了一番还多。”
“唉,”这时苏粮商深深叹口气,“你们这离南方远,估计消息还没传过来,南方种水稻的地方遭了灾,七月那阵突降暴雨,还连下了半个月,水稻就算再喜水,也禁不住暴雨冲刷,日日夜夜泡着根啊。”
他说到这儿一拍大腿,“原本还能救,把秧苗刨出来重新种一茬,总会有些收获,不至于颗粒无收,结果就半个月之前,又闹了蝗灾,叶兄弟你不在南方是不知道,那遮天蔽日的,一只只蝗虫趴在庄稼上啃食,那啃的不是水稻,而是农户的血肉啊!”
这番话听得叶家人全都呆住了,叶瑜也不例外,不过他思考了下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蝗灾不是通常发生在北方干旱之后吗?俗话说大旱之后必有蝗灾,南方水系发达,环境潮湿,根本不适合蝗虫繁衍啊。
苏粮商对此表示并不清楚,他说:“我只听说是蝗灾,可能不是蝗虫,而是其他的虫子肆虐吧。”
然后又问道:“你们可还要买水稻?今年的水稻不是在南方收的,而是在涿郡那块收的,因此数量不多,要买的话可得尽快。”
涿郡相当于现代的河北一带,那边可以引水种稻,虽产量不高,但总有些收获。
好在白米虽然贵,但还没贵到他们家吃不起的程度,再加上叶父出去打听了一圈,见白米价格皆是在五百文以上,苏粮商的价格竟算是最低的,所以他回来后便向他买了十斗白米,准备存在家里慢慢吃,按照现在的价格,十斗白米便是五贯钱。
纵然是不缺这些钱,但叶老太掏钱的时候还是心疼得不行。
直到叶家男人们赶着驴车把五大袋白米搬回来的时候,看着白花花的大米放进地窖里她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
做完一笔大生意,苏粮商心情格外畅快,因此他又透出个消息,“今年朝廷可能要额外征收赋税,叶兄弟你们家最好早做准备。”
听到这话,叶父皱了皱眉,颇有些纳闷地问:“前儿不才刚征收过,怎么不那时一起收了?”
“谁知道只不过是短短半个月南方就遭了灾呢,那边不说是颗粒无收,却也差之不远,水稻产量高,也因此养活的人多,他们家家户户跟猪似的下崽,这一下天灾无情,他们拿什么养活全家老小?还不是得靠朝廷赈灾,但…”
苏粮商的言下之意,叶家人都懂。
但如今朝廷哪来的多余粮食赈灾呢,粮仓里是有陈粮,然而真能到灾民手中的也不知有多少。
叶老头抽着旱烟叹一声,“老天爷真是造孽啊。”
随着这些话屋里气氛渐渐沉闷下来,过了一会儿,苏粮商开口安慰道:“南方林子多,他们虽没有粮食吃了,到林子里采摘些野果野菜,怎么着也能活下来,或者抓水塘里的鱼,林子里的野兔。更何况哪家没有存粮,省着点吃,足够熬到明年开春。”
开春后日子就好过得多。
这倒也是,又不是北方干旱,一点绿色植物都没有,远的不说,就说导致村里吴家和王家从河南郡逃难过来的那次干旱就是极严重的,土地干裂,但凡能吃的都让灾民掘地三尺扒了出来,到最后连土都没放过,有许多人都是被土给撑死的。
南方的情况怎么说都比那次要好。
原本叶家人准备把家里的粮食卖出去一部分,毕竟今年收获太多,他们家吃不完,但自从得知了南方遭灾的消息,他们就歇了这个心思,吃不完可以留着,反正土豆和红薯可以切片晒成干,或者做成红薯粉条和土豆粉,能保存很久。
叶父还特地去了一趟村长家,把苏粮商所说的事情告诉给村长,末了,说:“既然朝廷今年有可能要额外征税,不如咱们的粮食暂且留着,万一税高,还能用粮食抵。”
村长在心里合计一下,觉得他说的没错,便点头道:“是该如此,我这就召集村里人到祠堂集合。”
这年头的人都极具忧患意识,刚从村长嘴里知道南方遭了灾,立刻有人忧心仲仲起来。
有人问:“咱们这边不会也遇上干旱吧?”
“这不能够吧,今年粮食大丰收,我还想着是不是老天保佑,准备过年的时候多给祖宗们上一柱清香呢。”
“你忘了二十年前河南郡的那次旱灾?甚至都波及到了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