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手术室!”徐宗汉一边握着那学生兵的手,一边随着担架往前跑。
这时,浑身泥水的谭人凤抱着一个血衣包裹,递给那个跪在无头尸体担架旁的母亲:“找到了!你儿子,好汉呀!”
母亲接过了血衣包裹,在那一刻,她脸上的凄容尽褪,好像捧着的不是一个鲜血淋淋的头颅,而是一件稀世珍宝。她轻轻地将包裹解开,然后将那头颅放在担架上,随即又从容地从衣襟上取下别着的针线,一针一针地将身首异处的儿子,牢牢地缝合在一起……
在另一边简陋的手术间,那断腿的学生兵已经被安置在手术台上,徐宗汉和张竹君两人站在手术台旁,正在忙碌地做准备工作,以便立刻为其手术。
学生兵看了看自己受伤严重的右腿,强忍着疼痛,紧张地问道:“我的腿,还能再长出来吗?”
“这只腿要锯掉的,孩子!”张竹君十分不忍,但又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学生兵听见这句话,顿时呆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腿必须要被锯掉,这对于他来说,太难以接受了。
徐宗汉看见这种情形,便抚摸了一下学生兵的肩膀,想要换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她随意地问:“你是哪来的?”
学生兵没有抬头看徐宗汉,只是讷讷地回答:“上海。”
“张会长!”手术医生拿了一把手术锯走进来,无奈地说道,“麻药都已经用光了,但是手术必须进行,不能再拖延了。”
学生兵满面惧色地望着那把手术锯,连手都在颤抖。
徐宗汉抱住学生兵的脑袋,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轻声说道:“孩子,你很勇敢,别怕,你要是疼,你就抓住我。”
学生兵抓住了徐宗汉的手,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医生拿着那把手术锯,经过简单的消毒之后,便开始锯那只伤腿。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要承受这样的断骨之痛,非常人所能。
手术锯刚切下去的时候,学生兵咬紧了牙关,双手紧紧地抓着徐宗汉的手,他在极力忍受。随着手术锯慢慢加深,学生兵再也受不了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只听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妈妈——”便倒在了徐宗汉的怀里,浑身痉挛。
徐宗汉双眼湿润了,她紧紧抱住学生兵,道:“我就是你妈妈!我就是你妈妈……”
泪水终究还是掉下来,掉在学生兵的脸上,与他的泪水交融在一起,彼此不分。那泪,如血,令人温暖,也令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