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满意地嗯了一声,正要落座。
可眸光稍转,瞧见拉椅之人是元宁氏,顿时一个激灵。
她尴尬地咳了两声,未放下面儿上的矜傲,将柔白的小手搭在椅背上。
“坐吧,元宁夫人,不必伺候了。”李含章拿捏着音量,既能让元宁氏听到,又不至于显得她嗓门儿太大,“往后用膳,也不必等本宫。”
经过先前的相处,元宁氏早知道李含章嘴硬心软,没有推脱,只乐呵呵道:“老身知道了。先前的菜不合长公主口味,驸马嘱咐过,老身后头就清楚了。”
三人落座桌前,菜肴还在冒着热气儿。
元宁氏与元青都好西北口味,如今却衬着李含章的喜好,用些清淡的餐食。
李含章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对此胸中有数。
她心口暖烘烘的,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因着入口那勺温热的蹄筋。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祖孙俩待她,可比那些血脉相通的姐妹要好得多。
就是……梁铮人跑哪儿去了?
李含章环视一圈,没看见梁铮的身影。
她还没问,元青先声道:“驸马在杂院儿里头洗碗。”
“洗碗?”李含章惊讶。
饭还没吃就洗碗?
元青低头扒了口饭,站起身,给元宁氏舀了一勺蹄筋,又补充道:“他说是一会儿还要去遛马,能先干些活就多干些,叫阿婆少受点累。”
“噢。”李含章低头,盯着莹白软烂的米粥,“还挺勤快。”
……等等,这话怎么像夸奖似的。
她嘴唇一闭,又不知在生什么气,气鼓鼓地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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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后,李含章无事可做。
她在上京贵女圈里的名声不好,也没什么能交心的友人,自然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悠闲时可呼朋唤友、结伴出游。
李含章不恼,坐在北堂,信手翻阅自长公主府里带来的话本。
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有的是办法打发时间。
因着母妃对皇帝那等讨好又卑微的情感,李含章不爱看才子佳人的故事,觉得虚头巴脑、假得透顶,反而对那些浪迹天涯的武侠故事情有独钟。
字里行间尽是杀招,李含章看得入迷。
元宁氏到点儿来唤她用膳,甚至还把她吓了一跳。
梁铮人没在,晚膳的餐食是元宁氏的手艺,比早膳清淡了不少。
李含章急着看后文,又怕吃得少了、让元宁氏以为她不满意,只好耐着性子,硬在桌前坐满一炷香的时间,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立冬已过,上京的冬夜又湿又冷。
元青为她在寝室拈亮红烛,塞了一只手炉给她,就被她打发走了。
可手暖了,室内仍是冷的。
李含章在榻上坐,盖着被读了会儿书,直到困了,两脚依然冰凉。
唯一的办法似乎是,将热烘烘的手炉塞过去。
可李含章不肯:经手的东西,哪能贴到脚上,成何体统!
正发愁着,北堂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李含章循声望去,刚巧看见梁铮推门而入。
他着了一袭窄袖紫袍,才迈过门槛儿,步伐明显顿了一下。
梁铮进屋了,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成家。
而他那位有名无实的妻子,指不定就坐在北堂里头。
他本来打算回屋休息,眼下只好改变计划,取套被褥,搬去东厢房住。
李含章不知他的盘算,不满道:“门也不敲?”
她不自觉地以仆从的标准约束梁铮。
从前在长公主府,仆役如欲进屋,先要敲三下门,得允才好入内。
梁铮啧了一声。
李含章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让他心里那点自责跑没了影。
他将搭在臂上的大氅随意挂到衣架上,不客气地哂她:“我进我自己屋,还要敲门?”
话虽如此,梁铮仍是飞快地瞟了一眼寝室。
他极其谨慎地打量李含章的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