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笄(6)

金枝与恶狼 遗珠 2206 字 2个月前

相比之下,梁铮简直是不知风月的稚子。

魏子真凑到梁铮面前,压低声音道:“邻里皆知我媳妇名唤虎娘,独我一人叫她团团。你说,这感觉能一样吗?”

梁铮没回话,神情若有所思。

魏子真不知梁铮参透多少,一时心急如焚。

他正要用狼毫好好敲打梁铮,却见一小伙计拎着食盒、自后厨向二人走来。

萝卜糕如期而至。

衬得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魏子真没了脾气,将狼毫悻悻地塞回梁铮手中:“罢了。”

他将食盒递过去,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人一把:“你还是趁早回府、好好练字去吧。此间种种,留给你自己慢慢参悟就是。”

离开张家楼后,梁铮一直在思考魏子真的话。

魏子真的比方确实生动鲜活,可那到底是旁人的佳话,不是他梁铮的故事。加之他不涉风月,理解起来难免似懂非懂。

按魏子真的说法,定下小字,就是定下往后他对李含章的称谓。

梁铮尝试性地念了一回卿卿。

又烫又怪,竟令人喉头发紧、如灌烈酒。

单呼平平无奇,叠唤娇香玉暖。

像是什么不得出口的禁忌,让人虚实难辨、不敢再碰。

梁铮还是决定照旧喊她。

李含章本来也没说要让他改什么称谓。

只是自此,梁铮练字比以前勤快多了。

不可说的那一字仿佛成了缥缈的魔咒,常在他学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捆上心头。

李含章将梁铮的变化看在眼中。

但她并未深究其中的缘由,只当他是幡然悔悟。

在她看来,梁铮努力是应该的。

学习这件事,不努力还想有成就,可能吗?

至少她知道梁铮不可能。

直至回门之日的前一晚,李含章才同梁铮说了入宫的事。

她如往常那般发号施令,习以为常地吩咐梁铮随她入宫归宁,但并未提及字笄之礼。

梁铮答应得不算爽快。

他没见到先前那位传讯的宦官,又不曾自旁人处得到回门的知会,故而明日与一位袍泽定有饭局,眼下却只能爽约。

不过,梁铮并不想为二人再添不快。

为了避开可能的冲突,用过晚膳后,他就钻入东厢房,埋头练字。

待梁铮再抬起头时,周遭已尽数漆黑。

屋内的烛光晒着发白的窗纸,将茫茫的夜隐匿其后。

东厢房外静得落针可闻。

将军府内的众人,除了他,应当都已歇下。

梁铮又低头,目光扫过书案,去看一张又一张凌乱的宣纸。

字迹已不再歪歪扭扭,看来用心就会有回报。

望着落于纸面的卿字,熟悉的温热感灼上梁铮的心头。

平静的心慢慢又变得躁郁。

不知为何而沸腾。

他只能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

大抵是因为坐得太久,梁铮小臂酸胀,肩颈也发硬。

他靠上椅背,将脖颈向后仰,眉峰之间淌过显而易见的疲惫。

梁铮本打算歇一会儿,就收拾就寝。

可窗纸面上倏尔透出一道细影。

沾着如豆的烛光。

梁铮耳尖微动,捉到屋外那几不可闻的轻响。

有谁正在接近。

梁铮心神一凝,没由来地感到慌张。

他隐约猜到来人是谁,鬼使神差似地闭合双眼,佯装睡着。

“吱呀——”

提灯之人推门而入。

是李含章。

她动作迟缓,粉绒褙子随意罩在身上,半遮住纱裙似的寝衣。

“驸……”

才出一字,李含章就熄了音。

因为她朦胧地瞧见,梁铮正靠在椅上、双眸紧闭。

听上去呼吸很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