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的声音像一枚砂砾。
自他喉头慵懒地滚落,磨得李含章指尖发麻。
白青相间的粥面摇晃着。
她细腕僵紧,捧碗的手微微凝颤。
他说,要她喂他。
语调轻缓,字句却如此亲昵。
“不、不行!”
是一句又急又羞的拒绝。
李含章别开脸,避开了与梁铮的对视。
“你自己吃,你、你想些法子。”
分明是在抗拒的,可她话尾藏娇、绵软无力。
像只禁不住逗弄的求饶小猫。
梁铮深深地凝望着李含章。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离去。
他看见李含章偏着头、露出精致纤巧的侧颈。
细腻的雪色抹着含春的绯红,像烂漫的山樱,一朵朵地开着。
她害羞了。
都是因他而起。
梁铮眸光微暗,胸口发紧。
他忽然感觉,那片露在外头的粉肌差了些什么。
差他许多个发狠的吻。
差与他耳鬓厮磨的气息和烙痕。
李含章总能如此轻易地撩动他的心弦。
让他不自觉地索求更多。
但——不该是现在。
梁铮柔声安抚道:“只是喝粥而已。”
他本也没打算多作什么。
以免吓着他懵懂又娇柔的小妻子。
李含章静默,不曾应声。
她的手指紧扣粥碗,指尖压出浅浅的青白。
“卿卿,求你。”梁铮又唤她,“只此一回,好不好?”
李含章沉眸,长睫纤软地搭落睑上。
梁铮的嗓音温柔极了。
和蝴蝶扇翅时掀起的微风一样轻和。
这微风软软地扫着她的耳蜗,抚摸着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她心里越发奇怪。
难以言说的情愫悄然涌动。
李含章缓缓转回脸,水眸微抬,去看面前的梁铮。
他是横扫千军的战神、百步穿杨的修罗。
从来都有着冷峻而桀骜的威仪。
可此刻,他宛如偎在她足边的幼犬——温声低哄,恳乞她的垂怜。
李含章找不到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明明是梁铮为了救人而被木块砸中、伤了元气。
为何隐隐作痛的,反而是她的心口?
她眉目低垂,颊边有火色在烧。
片刻后,才又轻又软地应:“嗯……”
算是准了梁铮的请求。
梁铮喜出望外,险些表露在脸上。
身侧的手及时掐了自己一把,遏制住那股狂喜。
李含章单手托腕,去擒靠在壁上的瓷勺。
她莫名不敢瞧梁铮。
只娇矜地绷着脸,盯向粥面。
她拈起瓷勺,搅动碗中的粥食。
本就所剩不多的热气顿时被揉得弥散无踪。
瓷勺一下又一下地磕着碗壁。
撞出清凌凌的脆响。
脆响声往梁铮耳畔一敲。
忽然令他想起方才在伙房外看见的情景。
他低眉,目光飞快地掠过粥面。
深青色的菜梗混着米花,随着李含章的动作反复翻腾。
没有奇怪的酱料。
看上去甚至还挺好吃的。
梁铮定了定心:也罢,就算当真难吃又如何。
自家媳妇儿做的,吃晕了也甘愿。
李含章舀起一勺粥,凑到唇边,浅浅地吹了一口。
凉风扫过梁铮的面颊。
他不露声色,唯有喉结微滚。
李含章没有留意到梁铮的动作。
方才搅粥时,她那颗羞惴的心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沉淀。
只剩下照顾人时的专注与柔顺。
她微微抬动手指,下意识将瓷勺贴往上唇。
是习惯——用嘴唇试试温度。
可在即将触碰之前,李含章的手腕骤然停滞。
她如梦初醒。
这、这是在干什么?
她明明是要将这勺粥喂给梁铮的呀!
李含章五指收攥,又惊又赧地抬眸,猝然撞入梁铮幽邃的笑眼。
他始终深深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