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泉(12)

金枝与恶狼 遗珠 2522 字 2个月前

梁铮如梦初醒,向右看去。

木桨已不见踪影。

只余下一浪又一浪的涟漪。

他不甘,挽袖探臂入湖,只捞出空落落的湖水。

看来船桨是真掉没了。

梁铮回过头,与黑着脸的李含章对视。

二人相顾无言。

唯有冷清的白月照耀舟间。

李含章一时语塞。

梁铮这个笨蛋,在想什么呢!

竟然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掉进湖里。

小舟已经飘到湖中央了,没有船桨,两人又该怎么回去?

此刻莲灯未熄,尚且能看清周遭。

可再飘一阵、莲灯走远,就当真只剩月光了!

李含章越想越气。

黛眉紧颦,小脸神色渐僵。

她恨铁不成钢,愠愠地剜了梁铮一眼。

却见男人面露窘迫,正襟危坐,连两只手都规矩地搁在膝上,与平常那等散漫粗野的姿态截然相反,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大犬。

小孔雀被逗得扑哧一笑。

满腔窝火也不由得消去大半。

她嘴上不饶他:“笨蛋!”

桃花眼却笑得弯弯,好似月下柳梢。

梁铮见她如此,便知小妻子火气已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

其实,他倒不介意在湖上过夜。

周遭温度适宜,小舟又相对宽敞,舱体还铺有竹席,总归能容人躺入、在里头凑合一宿。相较他行军时的环境而言,此等条件已极为优渥。

可他的小孔雀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身娇体贵,生得比豆腐还嫩,好像一碰就碎。

真要叫她睡在这儿,他还舍不得呢。

“要不,”梁铮拧眉,提议道,“喊一声试试?”

喊、喊一声?

李含章面色微讶。

她转头,下意识望向湖岸,潦草地用视线丈量与岸边的距离。

很快就颦起眉来。

距离这么远,岸上人能听见吗?

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二人位处湖心,总不能坐以待毙。

“好罢。”李含章点头。

没等梁铮反应,便率先起身。

小舟也随之微微一晃,在湖面压出少许波纹。

李含章站在船尾、背对梁铮,清清嗓,又抻直了颈子,将手掌贴向两颊。

“来人啊——”

几乎使出浑身的劲儿。

坐在船头的梁铮被她惊了一跳。

愣怔着,侧目上下扫她。

他本来是想由自己来喊的。

就小孔雀这点声量,能被听见就怪了。

李含章对梁铮怪异的目光浑然未觉,甚至跃跃欲试、准备再来。

不知为何,方才那声唤好像解开了什么莫须有的枷锁,令她顿觉轻松、从头舒畅到脚。

端方矜傲的玉清长公主,何时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喊过?可在这里——在静谧的夜、僻远的湖,无人能定义她、指摘她、约束她。

“来人啊!”

又是轻盈的呼喊。

梁铮听出她语气中的酣畅,唇角微扬,不打扰她。

他的小孔雀本就该是最骄傲自由的。

只要她乐意,做什么都行。

李含章开了两回嗓,仍觉得不够过瘾。

她情绪正好,欣喜无处可宣,索性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浮舟破水声乍起。

整只小船顿时前后摇摆。

船上二人皆是一惊。

李含章慌张失措,落回船头时踉踉跄跄,眼看就要摔入湖里。

梁铮见状,连忙向船尾起身、想将人拉住。

“啪!”

人是抓住了。

可船头懈去力量,小舟摇晃得越发剧烈。

情急之下,梁铮眼疾手快,就着掌中那截手腕,把李含章往回一扯。

他搂紧她,向船头仰倒,借此均衡船体前后的重量。

“哗啦——”

激起的水浪打入舱体。

波流过后,湖水推着小舟摆动一阵,渐渐重归平静。

李含章惊魂未定。

四肢僵硬,身子颤得厉害。

恍惚之间,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河映入眼帘。

天幕是黑的,明星却是白的,璀璨交错,像泼在墨里的雪点、缀在绒上的白玉。

她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色。

上一回,是在上京南郊的围场。

慌乱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

“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