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就像是心窝最柔软的地方被忽然戳中,唐小虎当场飙泪,扑进温如瑾的怀里,失声痛哭,呜咽之声久久不止。
“哥!我若是早些学会,阿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石夫人对他很好,特别好,像亲娘一样好,可是他还是想念自己的亲娘,
想念她夜晚地时候给他们兄弟摇着扇子驱蚊,想念她领着他们下地劳作时要将他们兄弟放在阴影处,想念她扯了一块新布,都是先叫他们穿,想念她那些年那么难,却从不打算改嫁……
如果他早些像现在这么厉害,可以上阵杀敌,阿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他们是不是就能带着阿娘过上好日子?
温如瑾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这孩子,摸了摸他的头:“小虎一直都体贴又懂事,小小年纪就会下地干活了,那时候我们又哪里想得到,一眼望到头的庄稼汉子还得去学习杀人之技呢?”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身体结实,仿佛无比坚强,然而温如瑾知道,他脆弱极了。
世间加诸在他身上的伤痕,又何止是那背上的刀伤,腿脚上的烫伤?
落在心上的痕迹,无人能知。
唐小虎毕竟是受了伤的,哭累了就睡了过去,原先他还记挂着要问自家哥哥那什么金毛的神兽,还有两个舅舅拜托他要向哥哥打听那个什么“纯金”打造的冠冕……
但是他都忘记了,大脑疲倦,眼皮沉重,终究在温如瑾的轻拍之下睡着了。
温如瑾再次掀开门帘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凛冽的寒风。
去岁他也是在这样的冰雪天里,认了长孙元正为义父,自此人生一步登天。
武林桃花烂漫之时,他打马出征,百姓沿途相送……
如今风雪再临,他们却还未能踏入长安城的地界。
左贤王虚连题坚?温如瑾冷笑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当日是有些没能顾虑周全,若是早些精准抓住这厮对儿子虚连题梁的看重,他就早些把腊干了的虚连题梁给他送回去。
儿归亲爹,腊肉归父。
能把他当场气死,气得中风就最好了。
520的叹气混杂在风雪中:“过些时日,天气就会好一些了,要继续强攻吗?”
温如瑾摇了摇头:“久守必失,强攻伤亡太大,不必强攻,怕只是……”
怕就怕豫州情况有变,这个变,不限于豫州攻下了信都亦或者豫州久攻不下后放弃信都,届时匈奴王究竟是继续和豫州死磕信都,还是掉个回马枪杀回来守长安,真不好说。
最好就是在豫州攻下信都的同时,荆州也得拿下长安,同时当然太难,但至少不能时间不能相隔太久,但凡相隔了三五个月,那匈奴人也必然明白二选一的必然,就不会两个一起生啃了。
事情本不该太着急的,但是今年这天气,虽然也下雪了,但明晃晃不如去年……难免来年的收成会不好,届时粮食不足,而兵马却已经在大城脚下,这时候叫人放弃回家,那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所以不论是温如瑾,还是老谋深算的豫州牧,都打着必须速战速决的打算。
至于520说的强攻,那暂时真不行,至少这两天不行,虚连题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深夜就叫人从城墙上沿着城墙倒水。
天气寒冷,这些水无需多久就能凝结成冰,城墙生生多了一道滑不溜秋的透明薄膜,云梯攀爬的难度直线上升不说,这城墙还防火了!
天寒地冻的,士兵本来就辛苦,这波一搞,攻城难度涨势喜人,是520希望它股票能长成那样的涨势。
温如瑾想着再放松个三五日,就得趁其松懈之际强攻了,又想着回去后要与风和颂写信,详细了解豫州的情况……
脑子里千回百转,温如瑾最终走到了薛向明的帐篷,却被告知薛小将军去军营不远处的湖泊那边了。
温如瑾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找季明诚。
于是他问左右:“季先生回来了吗?”
他找季明诚的的事情不算紧急,却也重要。温如瑾已经大概确定了那位“兰陵来客”,就是520先前提过的“兰陵云珠子”,让风和颂失神的那个。
温如瑾感觉季明诚应该会知晓一些内幕,且他还有更重要的消息需要听对方的建议。
只是可惜,季明诚还没回营地,于是温如瑾就去找薛向明。
走到那片早就冻结成冰块的湖泊边缘,便看冰面被人凿开了一个大洞,洞口水面甚至还冒着森森的寒气,在这洞口的边缘地带,乱七八糟地丢着一地衣物。
“咳咳”温如瑾出声。
“哗啦——”有人从水底下倏地破水钻了出来。
入目就是一个黑色的长发,麦色的躯体,原是他整个人直接潜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薛向明张着嘴哈气,趴在冰面上,仰头看见了温如瑾,他向温如瑾伸出了手臂,阳光下那稀碎的水珠反射着凌凌的光芒,他那手臂上都是精壮的肌肉:“公子,下来一块啊。”
温如瑾瞥了一眼这寒气腾腾的湖水,淡定后撤一步:“不了,我身子骨娇弱,比不得你年轻人。”
“公子,”薛向明一脸不认同地看着他,“上次你才说你身强力壮!”
“你也说了那是上次,”温如瑾面不改色,“这次我柔弱不能自理了。”
“哈哈哈哈哈哈——”薛向明倒也不在意,随意扒拉了一下头发,“还请公子暂且背过身,容我先穿个衣服。”
刚刚还邀约共浴冰湖,现在就要背过身去避嫌了……
年轻人,就是屁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