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如瑾脚步未停,“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有点感叹……”
温如瑾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别的什么意味:“我自诞生以来,就没有停下过脚步……也许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所以我才会天天想要放假啊,可惜了主系统不做人,不看个体情感,只看个体力量,啧。”
我的宝,你很快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嘤嘤嘤辛苦你了……
这话520最后还是没说出来,默默地潜走。
温如瑾终于走到了云珠子暂居的西厢房,不过在门口就被小厮告知:“那位先生带着他的人今早就出门去了……”
“哦?先生可有说何时回来?”
小厮回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天:“说是酉时归,眼看着天都黑了,也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公子若是要等,不如进去等?我去给公子倒壶茶。”
温如瑾想了想,决定还是等一等云珠子回来。
当日他和云珠子谈及崔家的事情,温如瑾说要先通知风和颂,叫风和颂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将这一切揭露,云珠子没有反对。
不过,云珠子主动提出要由她来开口:“既是我查出来的,便由我负责到底,何必叫公子你去开口,平白伤了你与他的情分?”
温如瑾拒绝了。
他当然会拒绝。
他都不知道这对师姐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从两小无猜时的“私定终生”,变成了后来的“逐出师门”,十年不复相见。
纵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那也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往,两人的间隙如何温如瑾也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把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推脱到云珠子的身上,叫他们之间的裂痕更深?
温如瑾:我还想着他们若是早年年少轻狂有啥不愉快的不是很严重的话,就互相原谅呢。
由于温如瑾的坚持,云珠子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她好像知道温如瑾在想什么。
一个人的心很大,装得下这万里山河,一个人的心又很小,装了这江山无尽,就再难装下一个人了,云珠子就是这样,到了她这个阶段,她已经不太在意风和颂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怨恨也好,什么都好,都无所谓。
不过……温如瑾的体贴确实叫她高兴,这说明她没有选错人。
作为一个出谷的棋谷谷主,云珠子已经预料到自己符合棋谷祖训的一生了。
温如瑾足够优秀、足够通透,该悲悯的时候悲悯,该狠心的时候狠心,是一个怀着仁慈的雄主,是一个见识过乾坤之大,依然能怜惜草木的明主。
这就是对云珠子最好的报答,这也是对她的选择,最有力地认可。
云珠子住了那么一点时间,但是这个院子已经充斥着她的个人风格了,桌椅、摆件、屏风、熏香……甚至还有个心打造的巨大的类似猫爬架子一样的东西,树立在了一侧,占据空间极大。
这东西显然是云珠子给金毛犼准备的,对于其他人那战战兢兢奉若神明的态度,云珠子对待守静,更像是看待一个聪慧的孩子,就像是……温如瑾的态度。
太难了,旁人不是温如瑾,一个凡人如何能做到像温如瑾这样,把一只寿命漫长、实力强悍的神兽,看做是一个可爱的、在发展过程中的、还在不断成长着的稚子呢?
可是,云珠子就做到了。
到目前为止,云珠子是温如瑾遇见的第一个,能把守静当一个可爱的孩子来对待的凡人。
她真的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温如瑾平静的视线,轻描淡写地看过这周遭的一切,云珠子的存在感,甚至称得上是——霸道啊。
温如瑾游走世界三千,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的色彩暗淡,有些人的色彩绚烂。云珠子是后者,或许说,有能力有本领的人,大部分都是后者。
温如瑾见过周身的色彩比云珠子还要更灼目的人,他也早已习惯这些,更何况他的本原世界,强调尊重个体的独立人格,所以他从不觉得云珠子有什么问题。
但是此刻,看着这待客小厅,随处摆放着的棋盘,随意摊开在案牍上的竹简,旁边冷却的花茶,没有收起的七弦琴……温如瑾忽然意识到,云珠子的疏狂散漫,会不会引起他人的不愉?
比如当年的风和颂?
并不是谁都能够忍受他人的狂放不羁的,这或许是连云珠子自己的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这个念头只是在温如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去深究,也没必要去深究,因为纵使确实有人不爽云珠子的个性,但云珠子有保持自己个性的自由与权利,他尊重一切不妨碍他人的个体意识的选择。
小厮重新上了茶,温如瑾并不触碰其他东西,只坐在待客的椅子上,自己一个人喝了一壶茶。
这壶茶喝尽了,然而云珠子还没有回来,温如瑾知道南阳郡是难得的大郡,宵禁较晚,他心想指不定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些街边小贩,金毛犼被勾住了好奇心,以云珠子对它的宽容和怜爱,自然是会停下脚步的。
小厮恭敬地想继续给温如瑾添一壶茶,温如瑾却抬手制止了他:“不必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只不过是这段时日他忙碌于水利与农耕的事情,稍微有点冷落了她,他是特意过来想要与云珠子闲聊一下罢了。
最多再问一问她将崔家那些证据整理得如何了,不错,与风和颂的交涉自然还是温如瑾去做,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掌握在棋谷的手中,整理证据还得云珠子亲自操刀的。
除此之外,不过是嘱咐她多注意身体,天寒加衣,以表一个主公对谋臣的关怀罢了。
哦,还得再提一句,三日后他们就要启程回武陵郡了,驻扎在郊外的士兵也早已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