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观摩了一下小羊皮上的画像,随即对章邯道:“你去传话,就说朕要见三弟,让他过来一趟。”
“是,陛下。”
章邯拱手,很快退出了太室,往陈慎之的宫殿而去。
士大夫们悻悻然从陈慎之的宫殿退出去,陈慎之感谢的对赵高道:“今日之事,慎之还是要谢过。”
“中大夫这是要折煞小臣,小臣怎么敢呢?”赵高也不多留,笑道:“小臣还有要事儿在身,也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了。”
陈慎之拱手道:“那慎之也不款留了。”
赵高往外走,正巧碰到了章邯,章邯走入殿内,拱手道:“三弟。”
“这不是二兄来了么?”陈慎之道:“二兄是大忙人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儿来了?”
的确,章邯是章台宫的卫尉,别看卫尉的官职并不高,却是在嬴政面前走动之人,乃是心腹重臣,但凡有个什么事情,都会找章邯去办,因而章邯平日里也忙得很,总是见不到人。
章邯道:“实不相瞒,是陛下请三弟你过去一趟。”
“现在?”陈慎之看了看天色,马上要天黑了。
“正是现在。”
陈慎之立刻换了一身衣裳,便往路寝宫的太室而去。
刚一入太室,便看到许多的宫人来来回回的穿梭,很是忙碌的模样,手中捧着铜豆,承槃等等,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排布在案几上。
陈慎之走进来,先是作礼,随即疑惑的道:“陛下这是……准备宴请什么人么?”
嬴政道:“可不正是三弟你么?”
“慎之?”陈慎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嬴政摆手,示意大家全都退下去,宫人们立刻屏退,出了太室,将殿门关闭,太室之中只剩下陈慎之与嬴政二人。
嬴政道:“坐。”
陈慎之依言坐下来,嬴政看了看室户外面的天色,道:“马上便要天黑了,朕知晓这几日你在圄犴之中,也没什么可口的吃食,因此特意让膳房制备了这些,都是你爱见的口味儿。”
陈慎之一阵语塞,这陛下……今天太过体贴了一些罢?
陈慎之疑惑的看向嬴政,嬴政笑道:“怎么,还是说三弟不喜欢这些吃食?”
“喜欢。”陈慎之点头,这些吃食都是他喜欢的菜色,一会儿天黑,两个人对换,陈慎之便能食到这些人间美味了,只是……
喜欢是喜欢,只是嬴政突然对自己这般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罢?
嬴政道:“三弟这是什么眼神儿?你帮忙搅浑了这潭水,让黑手得以显形,朕要感激你来不及,怎么,给你置办一套吃食,太过了么?”
“不过不过。”陈慎之摆手,笑道:“正正好儿。”
正说话间,天色果然暗淡下来,陈慎之与嬴政同时感觉到了眩晕之感,那是最为熟悉的感觉,果不其然,再睁开眼之后,二人已然兑换了身子。
陈慎之鼻息间闻到了一股香味儿,浓郁而喷香,那是饭菜的滋味儿,勾引着他的味蕾。
陈慎之立刻提起筷箸,道:“陛下,那慎之开动了?”
虽然互换已经成为了家产便饭,然,嬴政还是有些受不得陈慎之顶着自己的容貌,一脸贪食的模样儿,看起来很是没起子,有失帝王风范……
“咳咳,”嬴政咳嗽了一声,还是道:“用食罢。”
陈慎之立刻双手开动,先夹了一只猪蹄放在自己承槃中,因为猪蹄太大了,而且油光光特别滑,陈慎之夹了两次都没夹住,干脆用筷箸使劲一戳,直接扎起猪蹄,“嘭!”放在自己的承槃中,然后下手去抓猪蹄来食。
嬴政:“……”若非这具身子没有痛觉,真的头疾又要犯了。
陈慎之吃的嘴巴油光光,满面也是油光光,十足尽兴,嬴政瞧着他的吃相,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对了,三弟可有听说,最近有虎贲军来报,竟是有人在咸阳之中,见到了你的几位兄长。”
“咳——咳!!”陈慎之刚咬了一口猪蹄,只觉得猪蹄实在太滑了,顺着自己嗓子眼儿咕咚咽了下去,最要命的是,还没吐骨头,骨头差点卡在嗓子眼儿里。
陈慎之使劲拍着自己胸口,咳嗽起来,嬴政十足贴心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给他轻轻拍着后背,道:“三弟,怎么这般不小心?慢慢食,这些都是你的,也没人与你抢,是也不是?”
“咳咳咳……”陈慎之瞥了一眼嬴政的模样儿,诚心的?绝对是诚心的。
他试探的道:“陛下,这……慎之的兄长,不正是您与章邯二兄么?章邯二兄是大忙人,见天儿的在咸阳转,看到他的人多,也不足为奇罢?”
嬴政笑得一脸“慈眉善目”“兄友弟恭”,道:“诶,朕所说的兄长,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外人呢?而是你犹如手足的……亲兄长。”
“亲、亲兄长?”陈慎之稍微打了一个磕巴,心里快速忖度起来,难道是这些日子,三个便宜哥哥天天儿来看自己,所以被人发现了?今儿个还和嬴政打了一个照面儿,嬴政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
嬴政又道:“三弟,你有没有见过你的三位亲兄长?”
“没有,”陈慎之矢口否认,道:“慎之这些日子,不是在圄犴中,就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已然许久没见过兄长他们了,这……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已然快记不得了。”
“哦?”嬴政笑道:“原是如此。”
陈慎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嬴政站起身来,从矮柜中拿出一张小羊皮来,放在陈慎之面前,道:“三弟已然忘了亲兄弟的长相模样?无妨,朕这里倒是有一幅画像,乃是咸阳之内,见过你兄长之人画下来的,你看看,可眼熟否?”
哗啦!
嬴政将小羊皮张开,可不就是章邯拿来的那张么?
幸亏陈慎之早有准备,否则又要被猪蹄噎着,羊皮纸上画的是田升!
画工可谓是活灵活现,将田升那温文儒雅,又有几分挺拔的武将之姿,勾勒的淋漓尽致。
陈慎之眼眸快速转了两圈,道:“还真是……有点面善,只可惜许久未见了,实在记不清楚。”
嬴政给他看了一眼,也没有说太多,道:“既是记不清楚了,那也不便强求,只是有人说在咸阳见过你的几位兄长,也不可全信,万一是误会呢?”
陈慎之点头,嬴政收起羊皮,道:“食啊,再不食凉了。”
陈慎之总觉的,宴无好宴,看来今日嬴政是给自己摆鸿门宴呢,摆明了想要试探自己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