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宁呢。”魏禀坤立目,切齿道:“整整一万五千人啊,他们都是心慕王上才从军的,但现在就这么被王上放弃掉了。”
耿百顺沉默下来,许久后才叹气:“没人放弃他们,大王本不想如此,可你也知道,如今我军钱粮以尽散于百姓,养不起两万大军一起转移了。
万一到路上的时候逃兵四出,则顷刻间军心动乱满盘倾覆,既如此,我便同大王进言,由大王亲率起义前那四千永胜军老兵离开南昌,转战赣南。”
“撤就撤,不想带可以裁军啊。”魏禀坤仰首侧面,不想让耿百顺看到自己此刻已经红起来的双眸:“我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这个安排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拿这一万五千人的命来让南昌的百姓对赵宋朝廷恨之入骨。
讨逆军的老兵大多都是无家无室之人,君卫队更是大王之死忠拥趸,必然要带离南昌。可那一万五千新军却皆为南昌本地百姓从军之人,他们有父母、有兄弟、有妻儿,一旦他们死在朝廷的手里,则南昌上下满城缟素。
届时朝廷要么学平王钧叛乱那般,免除南昌三年赋税安抚民心,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军兵士的家属满门杀绝。
一旦闹到那个地步,军纪败坏,刀剑无眼怎能做到甄别忠奸,做到可以不伤害无辜。
而兵凶将歹,逞乱为祸,逼使南昌百姓皆反朝廷,如此就可拖住寇凖大军主力,给大王转进赣南,重新开辟王业争取时间。
以大王之才,他到哪里都能聚拢人心、民心,只要时间充足,大王可以把整个江南处处都变成赵宋的反地。生生将现在一个和平的大世变成诸侯混战的乱世!
乱世好啊,到了乱世,大王就有机会平定天下、再塑乾坤了,赵宋虽大,却也没本事各地扑火,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王乱中取利,一步步壮大起来。”
耿百顺挑了一下眉角:“禀坤既然看出来了,何必说出来呢,赵恒不是大王的对手,大宋也不是大楚的对手,早晚有一天,这江山一定会属我王,到那日,你今日说的话就会成为要你命的刀啊。”
“那我也要说出来,不然憋在心里我不痛快。”魏禀坤喘了两下粗气:“大王自己也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却又亲手把南昌百姓推进火坑深渊之中。”
“不这般,天下怎么知道赵宋之残暴,我王之仁慈。”耿百顺垂目,幽幽道:“自打大王主政南昌以来,这几个月南昌百姓生活如在梦中一般,口口相传早就传到了江南各地,每日慕名而来的各地流民就是实证。”
“所以,大王是故意的。”魏禀坤紧握拳头,青筋毕露:“宋军来到南昌之后,大王就会有大礼备上,目的就是使南昌变成拖住寇凖大军的泥沼,再将此间杀戮之事一并口口相传江南各地,无形中为大王争取到了其他各地的民心,变江南为战场,也方便日后大王定鼎江山之日,削减江南宗族、士族之势力,稳定山河社稷。”
“呵呵,呵呵。”魏禀坤拿起茶瓯放到嘴边,却觉得苦涩无比,冷笑两声:“是啊,赵恒哪里是大王的对手,大王真是天生的人主之姿,所有谋划皆环环相扣,当寇凖大军度过长江的那一刻,就代表赵宋的江山即将步入灭亡。”
说罢将茶杯放下,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身后是耿百顺那双浑浊的眸子和一声幽幽的叹息。
魏禀坤一路走出四海渔家,坐进马车中,疲惫的挥手道:“回府吧。”
“是,阁老。”
马车碌碌而行,不多时便到了魏禀坤的府邸之外,车夫唤了一句‘阁老,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