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正月初一,皇子们一大早就要出宫去宗庙祭拜。往年陛下会亲往,今年倒是没亲自去,而是让皇子们代往。
华阳公主下令让车队停到一侧,避让着。
“下车吗?”江月慢问。
华阳公主皱了皱眉,颇有几分不愉。她道:“你与厌辞下去一趟,我便不了。”
江厌辞和江月慢下了车,候在路边。江厌辞远远看见坐在马背上的几位皇子。他第一眼看见李漳,李漳却并非为首者。江厌辞的视线挪到为首之上。
坐在最前一匹马之上的皇子年岁不大,面如冠玉温润俊隽。几位皇子身上衣衫皆以龙纹为饰,唯有他着明黄之色。
当今太子,李淙。
江厌辞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车舆。
车舆一侧的小窗开着,垂帘也被挑开一角,露出月皊半张朝外望去的面靥。
江厌辞刚将落在李淙身上的目光移开,李淙便望了过来。李淙深看了江厌辞一眼,又顺着江厌辞的目光,望向停在路边的车舆。
李淙亦得了消息——恰巧碰见华阳公主回府的车队。他握了握马缰,略放慢马速,经过车舆时,将马停下来。
江厌辞看见小窗前的帘子被彻底垂放下来。
“皇姑,”李淙温声道,“今日有事在身,改日登门拜岁。”
“去罢。”车舆里传来华阳公主略显冷淡的答复。
李淙深望了一眼垂帘遮挡视线的窗口,未多言,带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行去。
李漳稍离了队伍,绕到江厌辞面前,笑着说:“有空的话,下午来府小坐。”
江厌辞颔首,这便是应了。
李漳也不多言,驾马往前追去。
待皇家的车队经过,江厌辞和江月慢回到车舆之上,车队继续前行。
安静的车舆内,江厌辞望向月皊。
她安静地坐在华阳公主身边,一手端着一个小瓷碟,一手捏了一块白玉糕,正小口小口地吃着。
华阳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江厌辞的神色,实在没看出什么来,又将目光望向月皊。
刚刚一壁之隔,李淙就在车舆之外。李淙开口时,月皊分明握了握她的手,可是当华阳公主再望向月皊时,她却神态自若,什么都瞧不出来。仿佛被月皊握了一下手的小动作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良久,华阳公主收回视线,沉思起来。
未来的路尚有许多难处,她不得不仔细思量,择最优之选。
江月慢隐约觉得气氛不大对,她笑盈盈开口,拿了件京中最近的趣事来说。
月皊听得忍不住笑,华阳公主也面色稍缓。
“对了。”华阳公主开口,“给嘉勋准备了一个颇为精致的珊瑚雕玩。打算过两日他来拜年的时候给他。他有没有与你说过哪日过来?”
江月慢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华阳公主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问:“怎么了?”
母亲本就因为弟弟和廿廿的事情忧心忡忡,今日又是大年初一,江月慢实在是不愿意拿自己的事情再给母亲添忧。本想先瞒着,过两日再说,没想到母亲竟是直接问到。
也罢,江月慢也不瞒,斟酌了言词,正要向母亲禀明,却不想江厌辞抢先开了口。
“不是良人,婚事作罢。”江厌辞冷声道。
江月慢急忙说:“母亲,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华阳公主想到长女刚刚还在笑盈盈地活络气氛,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起来。月慢是长女,又自小失了父亲,她温柔端庄,却又过分的逞强。
华阳公主心口一下子溢满了苦涩。这三个孩子,每个都让她记挂,又自责。
她压了压情绪,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月慢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知道母亲如今心里正为弟妹忧心得寝食难安,她急忙再重复:“母亲,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我还没死!”华阳公主忽然怒喝了一声。
——桩桩件件堆在心里,一下子被引燃。
月皊吓了一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阿娘。在她的记忆里,阿娘永远温柔端庄,极少动怒。
华阳公主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放缓语气:“娰娰,忘掉他。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
人前,江月慢永远不愿露出半分的软弱来。听了母亲此言,她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余下的归程,倒也不必顾虑多多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