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早就知道江厌辞在门外。她与江月慢说的那些话,何尝不是说给江厌辞听的。
华阳公主盯着儿子好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她问:“厌辞,你既听见了。母亲倒是要认真问问你的意思。廿廿在我身边当了十七年的闺女,如论如何我是舍不得让她做个婢妾的。”
“我没有意见。”江厌辞回答地毫不迟疑。
华阳公主皱眉,一时之间摸不准江厌辞这话什么意思。
江厌辞默了默,又补一句:“随她。”
江月慢毕竟和江厌辞曾单独谈过一次,她隐约品出弟弟这话的意思。她问:“厌辞,你是说都由着廿廿来选吗?”
“将道理给她讲清楚,再让她自己想明白不正是母亲的用意?”江厌辞反问。
“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从始至终,江厌辞对月皊的去留态度从未变过。没有人能逼她留下,也没有人能赶她走。
只凭她自己选。
“厌辞。”华阳公主站起身。她皱眉望着儿子,郑重地说:“我不可能让廿廿做一个小妾。”
江厌辞又一次觉得和长安这些高门里的人交流有些障碍。他反思,这兴许不是这些贵人们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长安的这些贵人们在意的东西,他太不在意了。
“随她。”江厌辞再勉力解释,“她想做妾我便不娶妻。她想为妻那就当妻。”
华阳公主略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儿子,显然对这答案很是意外。
江厌辞再开口:“我要出府一趟,先走了。”
江厌辞颔首,转身往外走。
华阳公主怔怔望着江厌辞的背影,慢吞吞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疑惑问:“月慢,我没有听错吧?这才多久,感情有那么深吗?他会不会哄人的?”
江月慢迟疑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接话:“兴许江湖人就是这样不拘小节?无所畏惧?”
江月慢这话倒是提醒了华阳公主。华阳公主想起刚刚江厌辞随口提到赵宗景和孔乡侯傅晏的事情。她意识到这个儿子是读过书的。可是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不仅有一身好武艺,还能读书?
华阳公主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是有人将他收养了,或者仔细栽培过吗?如果栽培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呢?
华阳公主来不及多想,就看见江厌辞回来了。他臂弯里挂着的那件红色的女式斗篷很是显眼。
江厌辞迈步进来,发现华阳公主的视线落在他臂弯的斗篷上,他解释一句:“我带月皊出去一趟。”
华阳公主点头。
江厌辞穿过方厅,进了月皊的房间,不多时,和月皊一起出来。月皊低着头跟在江厌辞身后,红彤彤的斗篷裹在她身上。
他们两个出来时,华阳公主已经不在方厅。府里来了些人过来拜年,她和江月慢往前院去了。
来的都是些京中后辈,七八个年轻人。戚平霄也在其列。
华阳公主看着立在人群里的戚平霄,心里有些唏嘘。之前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她本就不同意月皊嫁给太子李淙,这话虽是为了故意□□后,却也有几分真。
若月皊执意想嫁,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不会阻止她嫁给李淙的。可若让她给月皊挑,戚平霄才是她挑中的好郞子。
戚家人口简单,家风也淳正,是个极好的归宿。戚平霄也是个端正的好孩子,为人和善有礼又有学识,都说他开了春的科举能夺得状元之衔。
可惜……
罢了。华阳公主轻叹了一声,收了收思绪,不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江厌辞出了府,来的这群年轻郎君也没久待,短暂寒暄后就告退离去。
华阳公主琢磨了一下,那为江厌辞办的宴席最近就应该办了。好让他尽快地融进京城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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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江厌辞要带着月皊出府,而是他看月皊蔫蔫的,问她想不想出去转转。月皊想了一会儿,说她想去见离娘。
月皊踏上离娘的画舫时,不见红儿,瞧见离娘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廿廿今日过来了。快来坐。”离娘眉眼含笑地放下手里的事情,碎步迎上来,请月皊和江厌辞入座,又去给他们两个人倒茶。
月皊看着收拾好的箱笼,问:“你要搬走了吗?”
“是啊,哪能做一辈子的卖笑人呢。”离娘柔声,“在船上生活了四年,都快忘了踩在实地上的日子了。”
江厌辞不太喜欢画舫里的香粉味道,起身走出了舫内,在舫前的木凳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