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辞去了一趟安祁王府。
安祁王这次带着李姝遥进京,是为了给圣人祝寿。他并非每年都入京,今年恰逢圣人知天命的整寿。他又三年没入京,今年才会来长安。往年他就算来长安也没有带过李姝遥,今年倒是头一次贺寿带着她。
李姝遥是他的独女。
“快一年没见过了。”安祁王朝江厌辞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江厌辞入了座,侍女端着酒水进来。江厌辞自己倒了两杯酒,第一杯先递给安祁王。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安祁王询问。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小臂上的伤口还会不小心裂开,就一直没有痊愈。”江厌辞道。
安祁王有些诧异地望了江厌辞一眼,再问:“回到家里可一切都顺心?”
“一切都还好。母亲和长姐都是很好的人。”
安祁王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我就觉得你哪里不对劲。终于品出来了。你这孩子话变多了不少啊。”
江厌辞颔首承认。他也知道自己比起以前整日不开口的时候,说的话是多了不少。
“来来来,尝尝这酒。”
江厌辞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又甘甜,是熟悉的味道。
“是义父酿的酒。”江厌辞道。
安祁王欠身,笑着拍了拍江厌辞的肩膀,道:“行,还能尝出来!”
江厌辞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安祁王脸上的笑容。他总是神色漠然,安祁王竟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江厌辞陪着安祁王用过晚膳,也没多久,离开了王府。他独自走在夜色笼罩的街头,回忆起许多幼时的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组成一幅无声的水墨画。
江厌辞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安祁王府已经很远,在视线里只星点大。
良久,一道碧色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十一悄无声息地走到江厌辞的身侧,她侧首望向江厌辞的侧脸,审视了片刻,开口:“一直将复仇的计划往后拖延,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江厌辞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好似没有听见十一的话一样。
十一皱起眉,再问:“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吗?”
“十一。”江厌辞终于开口,“如果一直以来我们报仇错了目标呢?”
“什么?”十一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厌辞没有解释,冷声道:“我会查清楚。”
他转身大步走进夜色里,徒留十一立在原地仍旧震惊不已。向陛下复仇的想法刻在他们这些人的骨血里。现在门主说他们可能弄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师父临终前明明亲口说是九五之尊所为啊!
十一心里很乱。
江厌辞轻车熟路地潜进宫中。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宫,这段时日他不知道偷偷潜进宫中多少次,早已将宫中的路线和巡逻的时间牢记于心。
他轻而易举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潜入圣人常常夜里仍料理国事的书房。
果然,这样晚的时候圣人还未歇下,仍旧在案后翻阅着各地送上来的折子。
江厌辞隐在阴影里,看了他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暗室。
圣人的书房后面还有一间暗室,里面放了许多重要文件。这是江厌辞之前查到的事情,他悄悄潜进去,快速浏览着架子上的一沓沓卷宗。
·
月皊搬到织云巷的第二天,这事儿就在长安慢慢传开了。
小春子飞快地在东宫中奔跑着,还差点撞翻了一个宫婢手里捧着的汤药。他一口气跑进屋里,直接扑到李淙的床榻前。
李淙身体已经稍微好了些,此时正倚靠在床榻一头,手中握着一卷政册在读。
“何事这样急躁?”李淙询问。
小春子脸上摆着笑,气喘吁吁地说:“三、三娘子从江府搬出去了!拿了放妾书之后搬出去的!”
李淙怔住,眸色几经变幻。
“奴还打听到华阳公主想收三娘子当义女!”小春子再说。
好半晌,李淙慢慢舒出一口气。他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转身去拿放在枕侧的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步摇。
一支坠着粉宝石的步摇。
他将步摇拿出来,修长的指捏着步摇轻轻地摇晃,一颗颗粉宝石摇晃起来,泛着璀然的珠光。
李淙望着这支步摇,脸上逐渐浮现了笑容。
也许,他还是有机会将这支步摇亲手送到她的手上。
这件事情亦传到了戚家。
戚语兰有点担忧:“马上就要春闱了,可不能让阿兄分心。”
戚夫人心里却生出些犹豫,道:“还是……还是看你哥的意思吧。”
戚语兰惊讶地望向自己的母亲。她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母亲属意月皊当儿媳的念头还在。她说:“母亲,等哥哥高中,什么样子的娘子不想嫁?何必总想着错过的人呢?”
“你说的也是。”戚夫人点头。
戚夫人对这门没成的婚事有点惋惜,如今听说华阳公主有收月皊当义女的打算,重新动了心思。不过月皊终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不如清清白白人家的小娘子,戚夫人劝诫自己得往前看。
书房里,戚平霄听了书童的禀告,放下写文章的笔,铺开一页白纸,颇有闲情地描绘了一幅月下双影图。
两日后的一个下午,江厌辞去织云巷的时候,看见戚平霄从织云巷里走出来。
江厌辞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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