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宿舍的空调吹不了暖风,方景遒不幸感冒了一回,开始三天两头回家住。
有一次回校,他把校卡落在了家里,大晚上给时萤打了个电话,让她去a大后街送校卡。
后街离家属院不远,可刚放学回家的时萤嫌外面太冷,不想再出门。
两人在电话里掰扯了许久,最后是方景遒说请她吃个烤红薯抗抗寒,时萤才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戴上围巾帽子,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然而等见到了人——
方景遒在兜里掏了半天,末了摸了摸鼻子说:“糟糕,下楼的时候忘带手机钱包了,这又不能刷校卡,反正就一个烤地瓜,下次再吃行不行?”
一月份的余绵天寒地冻,冷飕飕的风无情刮在脸上。
“方景遒,你说的是人话吗?”时萤挨了一路的冻,说不失望是假的,可又觉得为了一个烤地瓜闹脾气不值当,抿着嘴说了句,“算了,我回去了。”
刚要离开,却看见方景遒朝a大后门的反方向走,时萤多嘴问了一声:“你不回学校要去干嘛?”
“去网吧。”
方景遒转过头,答得随意。
时萤皱眉:“你不是没带钱吗?”
方景遒抬了抬下巴:“陆斐也带了,回去再还他呗。”
时萤这才看到街头的陆斐也,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身形懒散,右手握着手机站在街口的路灯下,不知在和谁打着电话。
来往的学生很多,对方应该没看到她。
“哦,我走了。”时萤收回视线。
说完这句话,她又瞥了眼烤地瓜的摊位,几个女生围在那,刚出炉的烤地瓜被一层纸包着,冒出白色雾气,掰开的蜜瓤色泽诱人。
其实她可以自己买一个,可时萤生着方景遒的气,气他颐指气使,把她当跑腿,还不把答应的事放在心上。
所以她才不要自己买,她要气久一点,等方景遒下次提要求时狠狠宰他一顿。
眼看着方景遒没心没肺地离开,时萤扭过头,想着这一次短时间内绝不会原谅他。
可路过烤地瓜摊位时,她还是不争气地停留了几秒,然后才硬着头皮往家属院走。
没走几步,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喂,时萤萤,你等会儿。”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方景遒。
“又怎么了?”
时萤面无表情转过头。
方景遒从街口走到她跟前,递来一个纸袋:“给你的,趁热吃。”
烤红薯的袋子还很烫手,时萤握在手里,气散了一半,接过后小声问了句:“哪来的?”
方景遒语气随意:“陆斐也刚刚照顾张老头生意买了一个,我们俩又不吃,给你吧。”
时萤握着烤红薯,瞥了眼街口,低下头站在原地:“哦。”
“行了,那我走了。”
方景遒没有停留,转身走回了后街。
那道被路灯拉长的身影靠在电线杆旁,陆斐也的视线朝这边望了望,没多久,就一并消失在街口。
冬夜的风刮过脸颊,时萤翻开纸袋封口,烤红薯的皮轻轻一拨就揭了下来,瓤里泛着金黄,香甜软糯的味道有些烫嘴。
那是独属于冬日的幸福感。
她裹着围巾,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往家属院走,突然就觉得,好像出这一趟门……也没有那么糟糕。
……
时萤盯着陆斐也的背影出神,直到被微信消息声拽回思绪。
打开手机,发信人居然是李成尚。
时萤不悦地皱了下眉,后悔自己上次相亲后忘了将对方拉黑。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的字眼刺激到了时萤的神经,她愣了愣,指尖缓缓从右上方离开。
李成尚:“怪不得你上次要替陆斐也出头。”
李成尚:“可惜我说过,他也就只能当个律师了。”
停了几秒,时萤打字问到:“你什么意思?”
再收到消息时,陆斐也已经买完了烤红薯,转身朝着车子走来。
手机不停震动着,时萤盯着屏幕上的那几段文字,大脑轰然宕机了几秒。
什么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法官的女儿还能看上杀人犯的儿子,可笑不可笑。
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吗?那是因为他国奖被院里取消,只能退而求其次,灰溜溜地出国交换避风头。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怕别人揭穿,自己有那样一个不堪的爹。
失神的几秒钟里,时萤蓦然想到刚上大一时,方景遒的那通电话——
“你说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走就走,以后可别回来。”
那一天,时萤在宿舍坐了很久很久,最终怀着祝福,偷偷给陆斐也发去了邮件。
那时的她以为……她以为……
没等时萤整理好思绪,她已经慌乱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萧瑟的街道上,陆斐也低垂着眼皮走来,修长的风衣被随意吹起一角,男人的身影逆着路灯的光晕,渐行渐近。
“怎么哭了?”
等到男人开口,时萤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抹了抹眼泪,愣愣抬起头,想要控制好语气,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陆斐也,我听我哥说,你大三那年突然就出国了。”
“嗯。”
“是……因为什么?”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冗长的沉默。
半晌,陆斐也叹了口气,低眼看着她:“你真的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