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刚刚自己产生的想法感到愧疚。
所以松田阵平又加快了脚步,接着迅速跑起来,像是一阵风。
江户川柯南终究是被他甩在了后面,那双蓝眸中深深浅浅漂浮着难过,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信号还是若有若无。
接着,他连忙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
江户川柯南:“!!!灰原!早织姐姐!”
他迅速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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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千代谷彻迅速朝甲板赶去,路上或许有遇到其他的公安,但都干脆利落地被他放倒,那振匕首始终没有拿出来过,仅仅是最基础的敲晕。
他右手伤口滴下来的血已经染了半边身子,在红地毯上滴答着,留下一个又一个可追寻痕迹的血点。
但是他却连用布料止血都懒得费力。
没必要了,他想,一切都快结束了。
他蛰伏得太累,收敛起的力量太低微,可造成的伤害确实那么大,大到后果他承受不起。
组织……zero他们一定可以拔除的吧?
“你他妈的在想什么东西,千代谷彻!”他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瞬,说出口的话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可表情却依然平静,“我没在想什么。”
他自语着:“就这样吧。”
两个相互纠缠碰撞的人格以大脑作为战场,恨不得直接彻底掌控身体。
剧烈的头疼的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袭来,与心脏处尖锐的疼痛形成照应,像是两个点形成的锯子,一下又一下切割着上半身。
千代谷彻边走边咳嗽着,压抑的咳嗽中还有格兰玛尼时不时溢出的骂声,与逐渐滴落的红色倒有些相得益彰。
这几年别的没学到,骂人的话倒是记住了不少。
就像是玩通关游戏一般,没走多远,他便又碰到了守关boss。
接到指令去疏散了一波群众的萩原研二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赶来,很快就撞到了当事人。
“toru!”
已经从江户川柯南那得知了情报的萩原研二警惕地举着枪,紫色的眼睛却忍不住往千代谷彻手上的伤处飘。
男人此刻看着实在是太狼狈了。
身上满是在地上滚出来的灰尘,和血渍一起黏在黑色的风衣上,显得异常沉重;他的脸呈现一种失血的苍白,那黑眸沉着,在看到他到来时没有任何波动;那被划伤的手没有包扎,连边缘都有些泛白。
可是为什么是被划伤的?谁干的?
萩原研二看见他在咳嗽,咳出丝丝缕缕的鲜血,血自唇边汇到下颔,在那欲落未落。
千代谷彻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但内容却含混到无法听清,只能依稀分辨出是没什么意义的“安静一点”“不要这样”什么的词。
是在跟谁说话?
但很快,千代谷彻已经被染红的手中滑出了一道匕首,寒冽地闪着清光,被红色渐渐覆盖。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的枪在颤抖。
早上还同桌吃饭的两人,此刻站在狭窄的走廊中,互相握着武器对峙着,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千代谷彻……”萩原研二的声音在开口就哑了,他带着平日里的温柔,又掩饰不住颤抖,“你不要这样!”
他说:“你不要这样做。”
拜托你……不要与我刀剑相对。
那双安静的黑眼睛对着他,似乎在问他,可你为什么还是这个动作。
然而萩原研二绝望地发现,他害怕自己收回枪后千代谷彻瞬间逃离。
他还是做不到全然地信任他。
——信任一个代号为“格兰玛尼”的组织成员。
“研二。”千代谷彻的胸口慢慢起伏着,他垂着眸,看着那对着他的枪口,喊着平日里不会喊的亲昵称呼。
那声音太平和了,尾音带着属于千代谷彻的上扬,柔软且和煦。
萩原研二的枪又是一抖,明明连保险栓都没开,他却担心自己一枪走火。
他不由得蜷缩起手指。
“萩原研二。”千代谷彻又重复了一次,“你让开。”
他话音刚落,便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不知不觉间,血珠悄然地渗了出来。
“抱歉,我不能。”萩原研二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一点一点地融化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中,他也在重复,“我不能。”
“你看,他们不信任你。”黑发男人低低地喃喃一句,带着似嘲似讽的语调,“一点也不……”
萩原研二下意识皱着眉:“toru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千代谷彻的表情很平静,也很安然,带着很乖的意味,他只需要再略微勾起一丝唇角,便有的是人为他这样貌感到心软。
“咳,你让开,我不会把u盘交给组织。”他的话语长了许多,带着耐心,只是细碎的咳声依旧很难止住,只是被堪堪压抑在喉咙里。
萩原研二的手蜷了起来,只有一根在缓缓勾着手|枪,只需要外力轻轻松松一撞,就可以将枪打掉。
但偏偏是如此,他心中的责任感也不允许他全然将罪魁祸首给放过去。
地上躺着的警卫,江户川柯南跑过来找他时那尖锐恐慌的声音……
他能相信千代谷彻吗?
他相信着千代谷彻,却不相信格兰玛尼。
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酝酿着极其沉默的情感,最后化作一声清浅的话语:“toru,把u盘给我,跟我回去。”
“回去?”千代谷彻的表情瞬间锋锐了起来,阴沉的杀气自他周身肆意,足够让人明白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嘲讽地道,“回哪里?回监狱?”
“……我。”萩原研二被他这陡然的变化吓了一跳,顿时又一次握紧了枪。
枪械碰撞时的清脆声响在此刻听得很明显,黑发男人眼中的讽刺愈发清晰,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险些没握住匕首。
一滴滴血液在剧烈的抖动中落到地上,他却还在锲而不舍地质问着:“你说啊!”
萩原研二说不出来。
原本逃避的事情明明白白地摊在了面前,让他无言以对。
千代谷彻就是格兰玛尼,他是黑衣组织手中的一把刀,杀的人几乎数不清,这样的他……落到警察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呢?
萩原研二能违背法律吗?
萩原研二能护他周全吗?
他……现在能怎么办?
手中的枪落到了地上,被地毯包裹成沉闷的碰撞声,萩原研二微微阖上眼,额上的汗从脸颊旁划过,像是流泪一般。
“够了。”
千代谷彻的声音突然又平静了下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咳着,走到萩原研二旁边,距离他很近。
两人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萩原研二紧闭着眼,双手颓然着垂放着,没有用任何力气。
他不想挣扎了。
不管千代谷彻对他做什么,他都不想挣扎了。
toru……终归是他们的错。
明明朝夕相处,却依旧没有在沉沦前拽住他的手。
但萩原研二只觉得肩膀上一凉,他睁开眼,发现那振泛着光的匕首上,一撮属于他的发丝正黏糊着鲜血,欲落不落。
千代谷彻面上一片漠然,他抬着手,干脆利落地也从自己耳边也割下一缕发丝。
萩原研二自匕首清澈的那面,看到了自己带着绝望的表情。
黑发男人伸手将两人混在一起的发丝揉在手中,紧接着松开手。
两撮混着鲜血的发茬融合在一起,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低头看去,就像是一块污渍一样。
萩原研二下意识想抬手抓住他,却只从千代谷彻冰冷的指尖划过,抓了个空。
他看着千代谷彻浴血向外走去,脊骨挺得笔直。
他自阴影走向甲板,可在他走到户外的那瞬,厚重的云层恰巧遮住了天光,只留给他一片更加深沉的阴影。
“彻……”萩原研二的心脏剧烈跳得动起来。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着实分不清这痛苦是因为自己选择违背守则放过了他,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追上去与之同谋。
好难受啊。
355.
“懦弱到不愿意面对这一切,在剧烈的痛苦中分裂出一个用于保护自己的人格,沉湎在过去不愿清醒,这才是千代谷彻。”
琴酒勾了勾唇,有些满意地看着格兰玛尼,像是在看自己亲手打磨的武器,继续说:“好在格兰玛尼的诞生就很强势,他的存在足够压制那个懦弱的人格。”
降谷零梦呓一般,还在执着着真相,仿佛是想将自己的心都撕开,把所有的信息血淋淋地填进去。
“他这样,怎么敢放他去卧底?”
都说那么多了,琴酒也不吝惜这点信息量,他干脆地道:“之后的一个月,我们发现千代谷彻的人格对电击还是有着比较强烈的反应,可以通过这个将他刺激出来,格兰玛尼要做的只是模仿而已。”
“他们本质上还是一个人,因此记忆是共通的,学习演戏蒙过那群愚蠢的条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正好的,千代谷彻清醒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记忆的,而格兰玛尼可以轻而易举将他压制。”琴酒恶劣地扯了扯嘴角,“那个他常戴着的金属眼镜其实就有电击的作用,格兰倒是戴习惯了,一直没摘。”
降谷零似乎是全听了进去,又似乎只是将声音变作了字幕,它三百六十五度地横亘在眼前,旋转着,跳跃着,嘲笑着他的迟钝。
原来,失踪一个月后回来的人是格兰玛尼。
他们只感觉到了他的冰冷和生硬,却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觉得这一个月的经历改变了千代谷彻性格少许,他还是他。
原来,在寝室中崩溃大哭的才是千代谷彻。
因为格兰玛尼瞒不过去他们,便将毫无记忆的千代谷彻刺激出来应对一切,而知道组织手段、又被格兰玛尼全然压制的他,根本没办法将一切真相告诉他们。
所以他崩溃了。
他害怕着全然无记忆的自己,害怕已经沾了鲜血却无法自控的自己,害怕……关心他的同伴们也会被组织威胁。
所以他也只能配合着格兰玛尼的行动,强笑着说什么事也没有。
偏偏,他们轻而易举地便相信了。
谁都没有深究千代谷彻经历了什么。
他们永远自诩以为体贴不戳人伤口,却在知晓后才发现那伤口从未愈合甚至已经溃烂入骨。
降谷零指尖冰凉,掌心被他抠出的血点已经糊成了一片,放在那也是持久绵久的细痛,这细痛从手心钻进去,像是蟒蛇一般勒得他喘不过气。
所以,之后跟他们相处的沉默的、冷漠的黑发青年,实际上是一个作为武器使用的黑暗面,是占据那躯壳的外来者。
而他们的同期在痛苦中浮沉,每次出来还要在记忆的一片空白中,强打起精神应付他们,在打消怀疑后又被格兰玛尼压到自我问责的深处。
降谷零清楚地知道,千代谷彻不会将格兰玛尼与他彻底分开,不会轻而易举接受人格并非同一人的理论,他向来会自我谴责,向来会细心地挖掘自己一点一滴的错误。
他只会将自己当作苦苦无法解脱的罪人,在午夜梦回时为格兰玛尼造的杀孽感到万箭穿心的痛苦。
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死?如果死掉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但是当事态进行到这一步,千代谷彻连求死都是无法做到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悲剧发生,刽子手却是他自己。
就像是被禁锢在提线木偶中的一缕残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操控,却无法改变一切。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七年。
七年,八十四个月,两千五百天。
降谷零被这个时间尖锐地刺到了,他有些机械地转头,看着琴酒闲适惬意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打到他的脸上。
但最后,他也只是死死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将冲动和痛不欲生狠狠咽下。
降谷零清楚地知道,自己作为波本坐在这里,究竟是谁的功劳。
究竟是谁——从拥有全部记忆的格兰玛尼手中,将他的存在隐瞒下来。
七年是一个很长的过渡,足够让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成长到明事理甚至谈恋爱的年龄,这七年中,作为共同生活在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总会在某些情况下发生碰撞。
千代谷彻不可能一直沉睡,顽强如野草的他绝对会想办法扭转局面,哪怕知道自己横竖逃不开一个死。
降谷零不敢想象千代谷彻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从被洗脑对组织绝对忠诚的格兰玛尼手中,将自己保下来。
但他知道,千代谷彻在某些情况下,绝对拼死也会出现。
“降谷零!浑身都是易燃物你还闯火场?!”
在外守一事件中,眼神格外狠厉的青年吼着他,近乎是不要命地代替他冲到了火焰中,全然不顾自己平时怕热怕火的ptsd。
那时的千代谷彻浑身湿漉漉的,头上淌着水,脸色惨白到极其可怕的程度。
当时降谷零怀里还抱着孩子,被这刺激冲击得心慌意乱,没有观察细节,只为千代谷彻的行为而感动,却并未多想什么。
现在仔细想,说好打扫卫生的千代谷彻怎么会换了身衣服出现在那个地方?并且身上淋了水后……他仔细回忆,似乎好像是有闻到血腥味。
他记得他们在打扫澡堂,说诸伏景光的过去时,千代谷彻沉默的样子,那时的他叫作格兰玛尼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