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一半的生理泪水为了完成某样使命似的,死活不肯轻易退回去,在眼皮边缘摇摇欲坠;夏树马上低头拿起筷子,泪水铮铮地砸到味增汤里。
他艰难地吃完了一顿饭,然后像被老师罚站的孩子那样主动面壁,不肯再看琴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离开了。
夏树有点难过,不过又莫名松了口气。
琴酒应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这让他苦中作乐地生出了点对未来的期盼;那个人承诺过‘不会伤害你’之类的话,夏树记不清原句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他轻轻摸了下裹着纱布的左胸口,有点痒,说明伤口处正在长出新的皮肉。又不是死了,伤口总会愈合。
再疼痛也短暂,记忆倒是漫长的。
……
小护士来收饭盒的时候,发现门口依然坐着一名银发男人,长及膝盖的黑色风衣,鼻梁高挺,一副优越的混血儿面孔,周身总环绕着冷漠与沉重。是他送夏树君进的医院,手术前也是他签的知情同意书。
当时他笔尖一顿,龙飞凤舞地签下名为‘黑泽’的姓氏。
他几乎每天都来,但并不进去,只在病房门口坐一会;他习惯沉默,就像此刻。
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在想什么?
……
琴酒在想对他来说很遥远的事情,他总是选择性遗忘一些不重要的,包括但不仅限于人名人脸,这方面他一向对老鼠们一视同仁,十分公正。
偶尔还会过分公允、推人及己,他要思索几秒才能想起来自己叫黑泽阵。
琴酒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不过黑泽阵会。
黑泽阵打碎了夏树的耳坠,挫伤他的耳垂,在对方半真半假的抱怨与撒娇中,低声承诺。
“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保证。”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第32章 蛋糕
北条夏树半夜惊醒, 额头淌着冷汗。
做了很可怕的梦,然而醒来时,梦依然如同潮退般离开他的身体。
他伸手去摸茶杯, 却碰到了个塑料盒。
月光下,精致的塑料封盒里静静躺着一块蛋糕。
夏树只用一眼就认出来,是他常去的那家咖啡店推出的限量款下午茶;他工作忙,但一直想尝尝,每次都口头说下次绝对翘班去买,或者找跑腿为他买来, 而总是和很多事情一样不了了之。
蛋糕格外袖珍,像是特地从正装里规规整整分出来的试吃装。
夏树能猜到是谁来过, 尽管跟雪莉提起过这事, 但不可能是雪莉;他撕了三角叉的塑料包装, 稍微揩了点送入口中。
大概是放置过一阵子了, 没有低温加持保护, 海绵蛋糕部分略微受潮膨胀,动物奶油松松垮垮地塌下来。
蛋糕没有想象里好吃。
不过世界上本就很多不如人愿的事情,泡沫破碎之前很绮丽绚烂,美梦也是。
难吃的蛋糕也带给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期待,可惜现在就这么轻飘飘的落空了。
夏树把浅尝两口的蛋糕放回床头,莫名觉得好难过, 他决定把心情的失落全部归咎到它身上。
他掉了两滴眼泪, 是蛋糕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