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藏着很深很深的迷茫和孤独,这些情绪不仅旁人无法窥见,连他自己亦未发现,所以在表面上,他只是又笑了笑:“标儿这是想立威呐,把咱也给利用了一把。”
“好儿子,有长进,是咱的种。”
“你去传咱的话给他,说咱……”
“你是说,父王让我去抄朱文正的家?”
朱标皱着眉,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紧盯着面前的黄禧。
“回殿下,王爷是这个意思。”黄禧笑道,“王爷还说,朱文正是死是活,全看您的安排,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漏洞,他都认可。”
“还说什么了?”朱标追问道,“我爹生气了吗?”
“王爷只和奴婢交待了这几句话,至于王爷有没有生气……奴婢不好说。”
黄禧还真不是在打太极,他一开始是觉得朱元璋没有生气,但到了后面,他又摸不准了。往常再累,王爷也是坐直的,可是这次,他都出门传话了,临走时见到的身影也依旧是靠在椅背上的。
由于往日朱元璋那非人耐力和毅力给他的印象,还有那身气概的震慑,累了这个可能性,黄禧想都没想过。
“不愧是……”朱标喃喃道,“够狠,够绝。”
黄禧只当没听见这句话:“殿下,这事儿徐大人那边也准备着呢,您早些去为好。”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朱标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対身后的魏忠德吩咐道:“你去王妃的院子一趟,告诉王妃,王爷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也没什么胃口,想吃她亲手做的面条。若是王妃无事,请她让王爷留下来睡一觉。”
魏忠德没问朱标是怎么看出朱元璋没休息好的,立刻去了。
“啧。”
朱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嫌弃的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果然容易心软,说是要逼迫,要展露胆气,最后还是没出息关心起人来了。
“就当是尊老爱幼了。”
使用阿Q精神说服自己后,朱标重新振作,通过徐达的人下了几道命令后,踩着最后一抹余晖踏入朱文正的府邸。
兵马把整座府邸围了起来,火把连成长线,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井然有序地把守住各个关卡,沉默着站定,竖起手中长枪,充满杀气和煞气。
漆黑的夜幕里,任何人都不敢出声,仆人们惨白着脸,被赶到院子中蹲着,朱文正的家眷待遇好点,被围困在各自的房中。
他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墙之隔,一日之变,权势倾天的大都督怎么会沦为阶下囚,连带着他们也要收到牵连?
但事实就是这样,只要朱元璋认真了,朱文正是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
他的底气来自于自己的叔叔,展露才华的平台亦来自于自己的叔叔,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从未想明白过。
“你们去别的屋子搜。”朱标対门口的侍卫道,“搜完了自行集合,不准进这扇门找我。”
“是!”几个侍卫大声应道,转身迈着步子跑远。
这些年来,朱文正偷偷与张士诚交易食盐,获得了很大利润,算上各级官员的供奉和贿赂,收缴后是一比庞大的财富,用来发军饷,赈灾,修城墙等都不成问题。
推门后迎面而来一股酒气,朱标扫视过去,房间里总共五六个人,朱文正坐在正中的桌子前,一杯杯往嘴里灌着酒,其他的侍女们瑟瑟发抖,全部跪在地上。
“出去吧。”朱标叹了口气,“记得把门带上。”
侍女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了出去,有几个还险些在门框上绊倒。
“是你来了。”朱文正眯着眼睛,默认了朱标的做法,“你来干什么?”
“抄你的家。”朱标在他対面坐下,杀人诛心,“拿你贪污来的脏钱,去干点儿真正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