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收拾起地上的药渣与碎片,往头上系了一块头巾,匆匆出门离去。在市场上买好新的草药后,她并没有如自己所言的那样马上回家,而是奔向城门外,赶在闭城前出了应天府。
翌日太阳高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天气很好,祉敕的心情也很好,它觉得今天的阳光就好像自己的颜色一样漂亮,令人温暖舒适,连吐着舌头跑来跑去的六出白也看着顺眼很多——要知道易碎品天生就讨厌猫猫狗狗。
“啊!我真好看!”它叉着不存在的腰立在窗台上,朝着太阳伸出双手,“哦!赞美太阳,赞美我的新颜色和新花纹!老大最帅!花!我爱你!鸟!你慢慢飞!”
刚刚下朝,还穿着一身红色龙袍的朱元璋扯着自己的儿子,大步走在花园的路上。
黄禧和魏忠德各领着一溜小太监小宫女跟在后头,他们必须在保持速度的同时也保持礼仪,故而追的非常费劲。
“你说你天天又是练武,又是打坐,怎么走得这么慢?”
朱标无奈道:“爹,我身上还挂着玉佩呢,这不是要注意仪态吗。”
“这儿又没外人。”朱元璋猛地转身,捏起朱标腰间的玉佩和香囊,嫌弃道,“快点,提在手里抓着,真碍事。谁敢说你仪态不好?啊?谁敢?老子的儿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话歪话既然都让父皇说了。”朱标手上依言照做,嘴上仍然反抗,“那给我挂这些东西的是谁?”
朱元璋是越来越发现朱标只要不满意,就会把爹这个称呼改为父皇,看着恭敬了,还笑眯眯的,实际上是生气了。
“咱……咱那不是见它好看吗。”朱元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狡辩,“你看那李善长的儿子,徐达的儿子,不都是金的银的叮哩当啷挂一身,和那什么首饰盒似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给你也整点怎么了?”
他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朱标好像没打算开口,于是赶紧道:“标儿,你这次弄的主意很不错。说实话咱一直想在凤阳建都,那可是咱的老家,你不懂咱有多想一出门就能见着祖坟。”
“现在好了。”朱元璋兴奋道,“嘿,咱的宫殿能动!能长腿自己跑!咱看谁敢糊弄咱,跟咱撒谎,咱立马飞过去治他。”
“对了,还有那太热的时候,咱们一家飞到雪山上去,冷的时候,飞到岭南去。”他甚至开始了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朱标想到祉敕的破嘴,还有它“神鬼莫测”的性格,不忍心打破老爹的美梦,望着他背影的眼神带上怜悯。
快乐的老朱同志带着不快乐的小朱,一路穿过走廊、门洞和花丛,在路上七拐八拐,绕过好几间宫室,来到了书房。
他四下张望着,试图一眼就看到陪伴自己少年时期的讨饭伙伴。
“靓仔,靓仔,我是靓仔~”
祉敕坐在一个装满水的盆里,对面摆着一面小铜镜。它一手拿一个小刷,一手举一块抹布,模仿着厨房的厨娘给自己洗澡,嘴里噜啦噜啦唱着,哼哼唧唧间泡沫横飞。
“……它一直这样?”
朱元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朱标十分沉痛地点点头。
本来还想着看看老伙计的朱元璋突然感到了什么叫做梦想破灭,他把放上台阶的脚收了回去,慢慢回复原本的姿势。
“不就是一个碗吗,标儿,咱还是走吧,咱还有好多事要忙呢。”朱元璋神情自然,看不出半点尴尬来,他拍拍朱标的肩膀,“你把它管好了,咱相信你。”
“……是,爹慢走。”
朱元璋听说紫禁城可移动时有多激动,现在离去的背影就有多迷茫惨淡。
祉敕还不知道自己被老主人给嫌弃了,兴奋的在那里摆着姿势,时不时对镜搔首弄姿,完全忘记了端庄和矜持,沉浸在美貌的倒影中。
黄禧见朱元璋走了,赶紧带着一队太监从队伍中分出去,拐了个弯儿跟上。
魏忠德也突然转了身,不知从一个小太监那里接过了什么消息,低声说了几句话,小跑到朱标身边:“主子,宋大人求见。”
“宋师?”朱标疑惑道,“我近日有功课吗?”
“回主子,没有。”魏忠德道,“您下次功课在后天呢。”
“先把宋师请过来,上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