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韩林儿巴不得他快点问,好在反驳中给自己增加信心。
“你比他的父亲还要重要吗?”
韩林儿答不出来,浑身发冷,逐渐把头垂了下去。
“陛下……这个世上真正能靠得住的人从来只有自己。”刘福通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背叛,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改变,你认为自己和一个人关系好,但迟早会有比你更适合的人出现,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的山盟海誓又算得了什么呢?”
“朱标是个君子,他不像你说的那样满心只有权势。”
“天家无君子。”刘福通道,“是君子,他就当不了世子,当了世子,他就不可能再是君子。”
他说出这些话来,倒也不是闲着无聊非要打击韩林儿,刘福通只是不想让韩林儿在临死前也抱着莫须有的对仇人儿子的希望,那样未免太过绝望讽刺,他将会无颜面对逝去的韩山童。
韩林儿虽然不想认同刘福通的观点,但又无法找到证据反驳,矛盾的心情来源于求生本能,内心深处他还惦念着朱标,种种态度交错之下,最终选择逃避进了船舱的深处躲着。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每天都有小太监从门口递食物和水进来,刘福通没有谩骂和不满,自己把它们吃干喝净了,也强迫没有胃口的韩林儿照做,既然廖永忠没有饿死他们的打算,那他便觉得再活一会儿不是坏事。
船队沿河而上,昼夜不停。刚驶离滁州的一两天内,小明王是不能死的,接近应天的那段时间,更不可以,路途中水流湍急、事故频发的河段最适合发生一些“意外”的灾祸,这样就算有人起了疑心,也不能多说什么。
廖永忠非常的有耐心,他的任务其实说不上困难,故而也没有紧张,其他的士兵和太监们因为一无所知,也不觉得恐慌,除了韩林儿以外,所有人俱是好吃好睡。
而从凤阳出发的朱标,终于在一个深夜赶上了这支船队。
月光照着河面,一条船只泊在中间,似是被刻意地孤立着,两岸植被完全枯萎了,垂伏下去随着寒风摇摆,摩擦间像是藏起来的恶鬼悉悉索索着低语,夜幕暗淡,满天繁星被云层遮住,干冷的味道混合着凄清朝朱标扑面而来。
他并不觉得冷,但还是下意识的把披风往上提了提,抬眼去看那艘船。
那里只有船头上还留存一盏马灯,零散的灯火倒映在朱标的眼睛里,不知不觉中他被本能稍稍控制,忘记了约束自己,瞳孔逐渐散发出微微的金芒,于是连神色也模糊不清。
风浪的声音在寒冬中被放大了,广阔的黑夜中难以存住未来,难以存住生命。
船开始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