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带了。”官场上最不缺天才和人精,那副本被人看过一遍,默写下来,分成几份传开,如雪花般在应天城里飞舞,早就被李彬弄到了手,和刘基给杨宪看的分毫不差。
“这里面的内容十分详实。”李善长一目十行看完,一条条弹劾转瞬间被他背下来,“御史台下了大功夫。”
“属下知道。”李彬发愁的正是这个,“属下说过了,他们查得比狗舔过都干净,连臣刚做官时给上司送的腊肉都记了几笔。这么多字摆在那里,添油加醋,属下一时间都快十恶不赦了。”
“那帮人最会玩文字游戏,这不算什么。”李善长道,“我要你知道,是祸躲不过,被处罚是一定的。”
“那么便求丞相保全我的家人。”李彬此时仍然跪在地上,满头的汗,不住用袖子去擦,两条腿抖如筛糠,“丞相若是可怜属下,替属下减一些罪行,争一个流放再好不过了。”
“我会帮你想主意,即使不能保住你,也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家人,我会把他们接到我的老家去。”
李善长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为李彬亲自端来一杯茶水,借着转过去的身体遮掩,他又轻轻闻了闻荷包。
李彬被感动得涕泗横流,正要谢恩时,突然看见李善长的身体晃了起来,茶盏摔碎在地裂成了两半,不顾溅到身上的水渍,赶紧起身扶住他,低头一瞧大惊失色,只见李善长竟晕了过去,这才对他的病彻底没了疑虑。
两人见面是保密的,李彬不敢喊出声来,只有将李善长抱起放到榻上,然后急急忙忙想要找个下人叫来郎中。
他刚迈出去一步,李善长便悠悠醒来,两眼虚虚的,不知望着哪里,过了一会儿,才聚焦到李彬身上,抓住他的手道:“看来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上朝,你听我的话,先去找胡惟庸,他的本事大,主意也多,平时帮着我处理关系,你去见他,就说我要保你,让他想法子。”
“丞相……”李彬眼里含着泪花。
“快去吧,我的病没什么,一会儿夫人会来看我,你趁着夜色快走,天亮前还能见他。”
“这,这……”李彬本是冲着自救来的,这时竟被激起了真正的关心之情,握着李善长的手不肯走,“都怪那些该死的浙东文人,谁做官不会贪?谁能出淤泥而不染?飞鸟尽良弓藏,他们这样赶尽杀绝,迟早会反噬回来!”
李善长吐出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慢慢道:“是啊,飞鸟尽良弓藏……哪位帝王不是如此呢。”
李彬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时愣在那里。
“去吧,去吧。”李善长抬头看着天花板,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