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娘捏着嗓音,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马车里的人没说话。
赵氏娘又喊了两句。
仍是没人应。
她脸上的笑不由得有些僵。
罗狗子兜着包子回来,余光不屑地扫过她黏腻的头发,想问她多长时间没洗头了,看着让人食欲全无,呲牙道,“走开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马车,可不想让赵氏娘给弄脏了。
他一咧嘴,赵氏娘就认出他来。
脸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那股热络劲也没了。
怎么也想不到,数日不见,地痞竟翻身成了贵公子,她牙酸。
想她和铁蛋起早贪黑磨破嘴皮赵氏才同意给点工钱,她们祖孙三人还比不过普通年轻汉子的工钱,而面前的少年郎竟挣了辆马车回来。
老天爷真不公平。
她后退两步,望着罗狗子的眼里充斥着愤懑。
罗狗子自幼混迹市井,怎会看不出她心里的不忿,奈何急着去钱家,没功夫搭理她,将热腾腾的包子递进车里,小声道,“那婆子阴森森的,要不要替谭姑娘教训教训她。”
钱栗树单手搭在车窗棂上,慢条斯理咬下口包子,“你啥时候如此热心了?”
罗狗子噎住。
“还不是为了你...”
钱栗树常年面无表情,心里想什么没几个人看得懂,上回替李弟喜出头,以为他瞧上了李弟喜,谁知李城多番暗示家里开始为李弟喜说亲了他也没个反应,要说他对谭青桃没意思,偶尔又会提两嘴,当真难以捉摸。
这不,眼看钱栗树阴了脸,罗狗子忙改口,“她租了你家推车,若买卖不好,你咋收租子。”
钱栗树撩起车帘看了眼。
人姑娘站在推车后,笑盈盈和摆摊的老婆婆在说话,许是老婆婆遇到难处,她蹲下了身去,身形被推车挡住了。
他阖上帘子,幽幽道,“谭姑娘聪慧明理,你莫坏了人家名声。”
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罗狗子听厌烦了。
“行,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李城坐在旁边看两人斗嘴,一眨不眨钱栗树俊朗的脸,忽然道,“树子,你许久没回来了,家里灰尘多,不然去我家住吧。”
“你家女人多,哪儿有我家方便,树子去我家吧,睡我那屋,宽敞!”
沾钱栗树的光,先前投进去的钱翻了许多倍,罗狗子乐得合不拢嘴,别说把床让给钱栗树,把宅子送给钱栗树他都乐意。
“不用了,前几天我爹给我叔捎了话,宅子应该打扫出来了。”
钱家就钱栗树一个男孩,钱家几房像供菩萨似的供着,听说钱栗树要回家,其他几房争先恐后把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钱栗树在钱家是个香饽饽,也就钱木匠不把他当回事而已。
如此,罗狗子就不再劝。
否则被钱家人听到了,以为他和李城怂恿钱栗树不回家,他两担不起那个责。
李城垂眸,眼里情绪不明,又说,“那明个儿来我家吃午饭吧,我娘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
钱栗树看他眼,仍是拒绝,“不用了。”
罗狗子附和,“是啊,咱们谁跟谁啊,吃饭免了吧。”
李城吃完一个包子就不吃了,脸上有些落寞,“以前我家穷,没法请你们去家里做客,这回挣了钱,你们就别推辞了,我答应我娘请你们去的。”
李城的情况和两人不同,钱栗树和罗狗子全身心应付州府的事,他则隔两天要回镇上看他娘和他姐。
以防他奶又起幺蛾子。
说起从前,罗狗子诸多感慨。没有多想就爽快应下,“成,那明天中午去你家,晚上去我家。”
挣钱是钱栗树的功劳,李城要请客,他也不能落下,囫囵吞枣的咽下两个包子,拍着手说道,“到时我买两壶酒,咱好好喝喝。”
青桃蹲在地上,帮老婆婆擦鸡蛋,并没看到钱栗树在马车里。
算算日子,已到她付租子的时候了,前几天她去了趟钱家,敲门没人应,同巷子的人家说钱家去州府做大生意去了,啥时候回来没个准数。
钱财不好托人转交,因此租子现在还没给。
擦干净鸡蛋,她直起身,“不脏了。”
“麻烦姑娘你了,我老婆子眼神不好使,稍微用点力就把鸡蛋弄碎了。”害怕挡着行人的路,老婆婆提着篮子往后边退了退,说道,“鸡蛋从鸡窝捡来的,多少会沾些鸡屎草屑,养鸡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城里人讲究,看着脏就不买了。”
青桃知道。
便是郭寒梅买鸡蛋也专买干净的,人之常情。
冬天鸡蛋不易坏,她问老婆婆怎么卖的。
天寒地冻的,老婆婆穿得薄,吹久了风容易生病。
左右她揉面调馅儿要用鸡蛋,多买些放着无妨。
“五文钱两个,其他都这么卖的。”
冬天鸡不爱下蛋,故而鸡蛋要稍微贵些,平时两文钱一个就买得到,青桃数了下篮子里的鸡蛋,二十五个,她一一检查,没有坏掉的,便全买了。
老婆婆感激不已,见青桃没有装蛋的篮子,就把篮子送给了她。
这种竹篮子几乎家家户户的人都会编,不值钱。
青桃却还是多给了两文钱,算买篮子的钱。
赵氏娘看得呕血,碎嘴道,“瞧瞧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她像是会吃亏的吗?再过半个月,鸡蛋三文钱一个都有人买。”
年关将至,鸡蛋肉类会涨价。
青桃明明是赚的,却摆出一副做善事的嘴脸,看得人恶心。
铁蛋听了太多赵氏骂青桃的话,面上没什么情绪,就心里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