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莫名。
街上闹哄哄的,有青桃正宗口味的包子在,两人摊前门可罗雀,偶尔来两个人,旁边摊贩故意跟她们作对,跟客人说,“那边那家包子好吃。”
两人火冒三丈。
前两日半天就卖完收摊,今个儿半个时辰也没卖出去几个。
而青桃卖完五六蒸笼准备换地方了。
两人低头耳语几句,最后,推着车走到了青桃身旁。
青桃正在收车板,猛地听到人唤她谭姑娘,她歪头看去。
“谭姑娘,我们就住在浣衣巷旁边巷子里...”
两人自报家门,圆脸灰衫的妇人夫家姓罗,旁边是她妯娌。
罗娘子跟青桃攀交情,“秦嫂子常说你能干,做事比大人还利索,早想跟你取取经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提到秦娘子,青桃想起她们是谁了,回村那日,她们站在街上等秦娘子来着。
拿走撑车板的棍子,客气道,“婶子太看得起我了,我做事没什么经验,无非想着早做完早休息罢了。”
把木棍挂在车边,叮嘱谭青文推车。
谭青文被刚刚人多的画面闹得头昏,握住手柄时,身形往后退了半步才往前使劲。
见青桃不给面子,罗娘子脸上的笑淡了些,强颜欢笑道,“你要去其他地方了吗?集市人多,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问出口自己就后悔了。
前两天青桃没来,她们的包子空前受欢迎,客人们哄抢,她们手忙脚乱,忍不住嗓门大了点,跟好几个客人吵了起来,到晌午包子仍是卖完的。
回家后数钱,竟有五百文之多,不敢想象青桃九蒸笼的包子每天卖多少钱。
罗娘子瞄了眼最上层的蒸笼。
心里偷偷数了数。
青桃看她嘴唇翻动,没有说什么,扶着车往前走,走几步,吆喝两声。
有人买就停下,没人就继续往前走。
罗娘子碰妯娌肩膀,“看到她家包子了没。”
“怎么没看到,包子密密麻麻的,一蒸笼比咱多装好些个呢。”罗小娘子道,“我就说卖包子能挣钱,可惜秦娘子不信,否则有她帮忙,咱保准能拿到方子。”
她们的味道是比着青桃家放的调料,始终没有青桃家的香浓。
她道,“会不会调料放少了?”
罗娘子摇头,“应该不是。”
她们去杂货铺买的调料并不少,弄出来的味道不好,说明哪儿出了岔子。
“咱还得找秦娘子问问。”
秦娘子没心思搭理她们,天气好,她忙着洗衣服,卖包子要等阴天。
罗娘子问她谭家灶房里的事儿,她实话实说,“谭娘子怎么调的馅儿我又没看到哪儿知道啊,你去其他人家也是这个答案。”
谭秀才这次也考得好,秦柏让她别作妖得罪人,谭家真要出息,念搬来那天他帮忙能帮衬他,如果把那点情分消磨没了,谭家飞黄腾达他们只有眼红嫉妒的份儿。
秦娘子素来不信秦柏的眼光,唯独这次,她觉得秦柏说得对。
看势头,谭家的确越来越好的。
她和罗娘子说,“我真不知道。”
如果知道,她自己就能挣钱,哪儿有罗娘子的事儿。
“你生意不是很好吗,怎么还打听谭家的事儿?”
罗娘子伸出手,帮着搓洗盆里的衣服,低低道,“生意好了两天就不行了,客人说味道怪...”
秦娘子用调料煮过肉,味道的确怪怪的,秦柏夹了两筷子就不动了,她叹道,“没法子,谁让咱下厨没有天赋呢。”
“我也不是想抢她家生意,就想取取经,不说做包子,往后家里来了客人,也能好酒好菜招待。”
“要是那样,你问谭娘子没用,得问青桃,她家都是青桃下厨。”
秦柏去谭家吃过几回饭,回回都赞不绝口,不是秦娘子夸张,让秦柏去谭家吃碗面他都比留家里吃肉高兴,秦娘子道,“人家爹聪明,咱学也学不来。”
秦娘子觉得青桃厨艺天赋是随谭秀才的缘故。
上个月谭秀才考得好,她背后说过几句风凉话,认为谭秀才纯属运气,哪晓得这个月人家照样是那个名次,没有后退半步。
不是聪明是什么。
“秦嫂子,你以前不这样说的。”
短短两日风向就变了,罗娘子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娘子脸上就有点尴尬。
清晨她出去挑水,遇到谭娘子挨家挨户敲门送东西,虽说地里撬的折耳根,给邻里尝尝鲜。
折耳根在乡下随处可见,城里却得花钱买,还不便宜,所谓拿人的手短,秦娘子哪儿有脸给邵氏找不痛快。
罗娘子看出点名堂,没有再聊谭家,而是问秦娘子愿不愿意跟着她卖包子。
把这两天挣了多少钱如实告诉秦娘子。
秦娘子睁大眼,“有这么多?”
她在街上溜达半天也就挣个辛苦钱,比不得洗衣服多。
“要不我也没脸让你跟着我们做啊。”
秦娘子心动,可做买卖要本钱,昨天才还了两家账,眼下掏不出钱来,“等秦柏回来我问问他再说吧。”
还是不太情愿。
做买卖就是靠运气,不如洗衣服实在。
罗娘子让她跟秦柏商量商量,让她明天给答复。
傍晚秦柏回来,秦娘子就提了这事,秦柏意兴阑珊,“你就别瞎折腾了,咱这样不挺好的。”
注意他脸色不对,秦娘子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柏唉声叹气。
事儿是没有,就心里不自在,原因无他,清晨谭秀才找他打听书塾的事儿,要把儿子送过去。
秦柏仔细一问,才知道谭青文过了县试和府试,明年去考院试,考过就是秀才。
一家两个秀才。
而他...
男人私心作祟,没法跟其他人说,此时秦娘子问,秦柏只道,“没事。”
秦娘子不信,追着问了好几句,秦柏不耐烦了,就说,“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想办法多挣几个钱吧,你看谭家,来得比咱们晚,过得却比咱们好。”
秦娘子觉得秦柏无理取闹,谭家是普通人能比的吗?
邵氏母女两挣的钱估计比这条巷子任何人都多。
因为这件事,少不得说秦柏,“那也是谭秀才出息,你怎么不跟谭秀才比。”
谭秀才学问到底怎么样秦娘子不知道,但人家免束脩是事实。
说起这个,秦柏心里愈发不痛快,前两天碰到孙老爷,孙老爷也跟他打听谭秀才的事儿,话里话外很是想结交谭秀才这个人。
今晚还要请谭秀才去家里吃饭。
谭秀才并没去。
他挖空心思想巴结讨好的人去讨好谭秀才,谭秀才还没搭理。
秦柏心里不是滋味。
丢下书篮气冲冲走了。
秦娘子在院子里跺脚。
柳氏在自家院里乐得合不拢嘴,府学考试成绩出来,谭秀才是这条巷子里考得最好的,秦娘子铁定眼红了,待秦柏不见了人,回屋跟廖骏说这事。
廖骏无奈,“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盯着别人家那点事...”
柳氏理直气壮,“谁让秦柏害咱丢了三两银子。”
她能给秦柏记恨一辈子。
提起这个廖骏就泄气,拿出从谭秀才那借的文章,这是考试谭秀才写的。
通篇读下来,辞藻称不上华丽,道理也浅显易懂,廖骏不敢相信谭秀才凭这篇文章能得好名次。
他觉得自己写的文章更好。
廖骏是当年科考的廪生,享朝廷补贴,委实风光了一段时间。
可惜朝廷对廪生的优待只有五年,五年过去,除非你能考上举人,否则补贴就没了,看完谭秀才文章,廖骏自己写了一篇。
拿去给谭秀才看,谭秀才自个也说他的更好。
廖骏大感安慰,觉得谭秀才考得好可能是先生喜好的原因。
有的先生喜欢言辞犀利的文章,看到就会给过,有的喜欢引经据典...
谭秀才两次碰到偏朴实无华的先生罢了。
青桃回来碰到廖骏出去,收拾好后,忍不住进屋问谭秀才廖骏来有什么事,谭秀才倒没隐瞒,夸廖骏比他强。
夸是出自真心的。
谭秀才觉得自己这两次考得好或许真是运气好,迎合了批阅试题的先生的喜好。
青桃不以为然,“平时写的文章再好没用,考试发挥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真想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该把他在考场写的文章给你看,文章是根据题目要求来的,审题很关键。”
谭秀才如醍醐灌顶,青桃道,“爹你不要看其他人文章写得好就乱了方寸,考试学问大着呢。”
话说得经验老道,仿佛自己参加过无数考试似的,谭秀才打趣她,“你又知道了?”
“当然。”青桃坐下,指着谭秀才正在看的书,改成疑问语气读出来,“你考试题目是不是这样的?照本宣科的话,很多考生会用书里的内容凑成文章交上去,真要那样就错了。”
她说得有板有眼,谭秀才没打断她。
青桃道,“这两句出自这本书不假,先生想考的却不是这个,爹,你考试会猜出题人的心思吗?”
“什么心思?”谭秀才没思考过,考试就是考试,课业扎实,考什么都能过。
“一看你就没有。”青桃找出谭秀才这次写的文章,文邹邹的,她勉强读得懂大概,跟谭秀才举例,“比如写这篇文章前,爹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偏题?爹看懂题目也就罢了,如果看不懂,或者拿不准该怎么动笔?”
这种时候还是有的,往年他参加乡试,提笔写文章就愁得很。
“你有办法?”
青桃嘿嘿笑了。
“说难也不难,每次考试,你都可以打听出题的先生喜好跟品行,真遇到拿捏不准的时候,就把自己置于先生位置思考,哪怕有些偏离,也不会离太多。”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考生打听主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