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怒魄如同气泡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留在李承泽周遭的戾气。
黑色的戾气尖锐得已肉眼可见,他们笼罩在李承泽身上,像是一张网,包裹住了李承泽所有仅存的人性。李承泽停止了战栗,他更像个真正意义上的鬼了,脸色苍白的不带任何温度,却又那么摄魄钩魂,及膝的长发盖住了他精瘦的胸膛,眸若冷电,唯独脸上的血痕增添了一丝气色。他就那么定定地站着,给予了范闲寂寞与冷漠的目光。
范闲被体型巨大的压山鬼按倒在地上,面对这样的李承泽一瞬间看呆了,甚至忘记了挣扎。
李承泽取回了怒魄,两魄归位,鬼气滔天。他一个飞身落到范闲面前,抬手就给了范闲几拳,毫无章法的拳脚几乎要了他的命。
“范闲,我要你偿命……”
范闲被他打得痛到摧心剖肝,他这才意识到,李承泽怕是对这个怒魄毫无办法,才一直没有取回。这下怒魄得到了正主的灵智,可就更难对付了。
“李承泽,你冷静!我拜托你冷静点!”
李承泽对着范闲又是一脚,也不急于杀死范闲,显然已经陷入报复的快感中,沉迷在了折磨血敌的愉悦里。
范闲飞升后很少再受这样的伤,也是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小指一勾,李承泽腰间的捆仙锁闪耀出一道金光,瞬时几阵扭转,又把李承泽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见状,范闲松了口气,吐出嘴里憋了好久的淤血。
现在再去责骂自己的绳子已经亡羊补牢,谁料李承泽就算是被困,嘴里也不停下:“范闲,你个伪君子,小人,你为了你的护卫,杀了我多少护卫?你自己算算,为了滕梓荆,你杀了多少人!”
范闲对他的话一愣,心里不免波涛万丈。
而那边李承泽早已陷入癫狂,怒气滔天,硬生生把自己的生平拆成一段段,仿佛已经细细品了千百遍,如今硬要把过去遭遇不公之事给范闲娓娓道来。
“我恨父皇,我恨他,我恨这个京都,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到了后来,李承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恨谁,说着说着,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谁:“李承泽也是个孬种,知道了自己杀身鬼的身份后,竟然没有想着在鬼界做番大事业,倒是东躲西藏,怕惹到了凡人暴毙而死。”
他是个疯子,但范闲体会到了疯子的绝望和痛苦。那种刺骨的悲痛从他身上漫出,像是绵绵不绝的冷水,窝在手上,也会从指缝中流出,最后只留掌心一滩冰凉。
“那个惧魄胆小怕事,一直跟着我,李承泽从我手上取回了那个胆小鬼,齐了,这胆小鬼和他真配,就是孬种,哈哈,都是孬种,他不行,他这样的人,怎么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