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心里不是滋味,还想呛他一句,竞拍却已经开始了。
或许是画里的人太过惊艳,即便是惊世骇俗,收藏家们还偏偏就要了这番罕见的古画。起价出乎意料的高,四百两,范闲太阳穴一痛,还来不及吃惊,隔壁的钱老板就已经开始加价了。“八百两。”
李承泽把最后一块糕点吞下肚,手指点点桌面不悦道:“加价呐,不然这画就得去别人家里头了。”
范闲手忙脚乱道:“一千两!”
场上竞争者良多,一声“一千一百两”,一句“一千五百两”,价格很快爬到了两千两。范闲头痛,心中早就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吃味了,大喊了“三千两”,颇有当年殿堂前醉酒吟诗、颂吟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壮志模样,只是这回祭得不是自己的青云才志,祭得是自己的绵绵柔情。
范闲话音刚落,屏风那侧的年轻男人便道:“三千二百两。”
这下一楼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全场静默了一会儿,范闲又是一挥袖道:“三千五百两。”
李承泽放下手中茶杯,呆呆看着范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道范闲这厮疯了不成,这几日他们过得毫无节制,已经快要囊中羞涩,他哪来那么多钱?
钱老板的身形映在这层屏风上,他挺胸直背,煞是气势盎然。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范闲知道,对方也在凝视自己。果然,那钱老板仍然波澜不惊地继续加价:“三千八百两。”
范闲憋着胸中那口闷气,眼睛都不眨一下:“四千两。”
那头毫不退让:“四千三百两。”
整栋小楼内鸦雀无声,连司仪都颇为纳闷,这古画虽然有些年代,小有收藏价值,但毕竟不是出自名家大豪之手,区区一个小知府,道的还是亡国之恨,顶多两千两,哪里需要这种天价,莫不是二楼雅座两位公子真当冲昏了头脑,要为画里虚无缥缈的假人一掷千金?还真当是美色误人要不得。
李承泽蹲坐在凳子上与范闲四目相对,面前的范闲给他一种极其义无反顾的错觉,与他生前他面对长公主,面对自己,面对庆帝时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渐渐重合,而后他见范闲对自己莫名一笑,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目前的全场最高价:“六千两。”
整个过程中李承泽一言未发,却也紧张得口渴难耐,好似自己与那画里的欲魄心有灵犀,正在为自己究竟花落谁家急不可耐,窃喜不已。
六千两的天价一出,全场皆是屏住了呼吸,见隔壁的钱老板未再有动静,司仪喊道:“还有人要加价吗?”
一片寂静之下,司仪落锤三下,这画卷至此便算是易主了。
范闲沉沉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达成了英雄救美的成就,胸中涌起一份诡异的快感。他知道谢必安的转世正在看自己,遂大胆朝钱老板的方向拱手一鞠躬道:“先生,原谅在下无礼之举,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