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呼吸都困难。
他还是,失败了吗?
那些可笑的小心翼翼,那些可笑的期待,那些可笑的讨好根本就没有用。
一滴泪猝不及防的砸下来,砸在手指间,滚烫炙热。
他站起身来,哑着嗓子:“对不起,我知道了。”
他飞快的逃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暖气开的很足。
可他全身都在发抖。
有些事情,好像一辈子都无法获得原谅和解脱。
不管他多么努力。
根本没有人在乎。
他眨眨眼睛,感觉睫毛湿漉漉的。
真不像个男人。
哭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眼泪却还是不停的往出涌。
像个娘炮。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没动。
张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柔的:“小深,我做了饭,你饿了没?”
一天没吃饭,应该很饿的。
可他半点胃口都没有。
他吸吸鼻子:“我不饿。”
门外沉默。
几秒,他听到张妈心疼的声音:“你别太难过了,太太她只是太爱浅浅了,还有,饭我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饿了就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好。”
张妈走了。
云深盯着天花板。
她说,妈妈只是太爱浅浅了。
可他记得,小时候,她也很爱他。
她教会他说话,她牵着他走路,她在他生病时拉着他的手守在他身边
他也有过那些。
可后来,到底怎么了?
所有人都爱浅浅。
他也爱浅浅。
他曾整日整日的自责,他曾一遍一遍的惩罚自己,他曾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去死。
可没人看得到。
他的悔恨没人看到。
没有人在乎他。
没有人爱他。
这个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不该被原谅,他该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压抑的感觉再一次压下来。
喘不过气,快要窒息。
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
他没动。
强烈的自杀倾向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变得汹涌。
手机忽然猛地震起来。
不再是一声。
而是接连不断。
自动挂断,再响起。
不知疲倦一样。
他的理智终于回来几分。
他拿出手机。
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小绵羊。
他的小绵羊。
是程一。
模糊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一分钟后,云深彻底清醒。
黑暗里有丝光。
泥沼上有只手。
他听到程一在喊他。
他接通电话。
那端是有些焦急的声音:“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你是要吓死我是不是?”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带了淡淡的哭腔。
云深的心头忽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特别想抱抱她。
他勾起唇角,感觉眼睛再一次发热,他眨眨眼睛:“程一,我好想你。”
特别想特别想。
想到快要发疯。
想把她狠狠按在怀里,融进身体,这辈子都不撒手。
电话那端的声音沉默了两秒,再传过来时,有些担忧:“云深,你没事吧?”
“我很清醒,也很正常,没发烧,没喝酒。”
“”最近骚话很多啊。
程一清了清嗓子,才道:“没事就好。”
“只有这样吗?”云深追问,语气像个委屈又黏人的小孩儿:“你都不想我?”
他的声音很哑很哑,里面还带着哭腔。
他需要她。
程一垂下眼去,盯着怀里的大白,睫毛轻颤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很想说的字:“想。”
“再说一遍。”
“嗯?”
“你很想我,再说一遍。”
电话那端沉默,电流的声音像是最脆弱又最强大的联系,将他们之间汹涌的感情传达。
须臾之后,云深如愿听到程一又细又软的声音:“我很想你。”
心猛地跳了一下。
活过来了。
全身开始回温。
他眉眼带着淡淡的笑,问她:“你现在在干什么?”
“学习。”
“程学霸,晚上好。”
“边儿去,你呢?”
他呢?
云深说不出口,他刚刚甚至再一次发病,差点走进抑郁走不出来。
他不想让程一看到这样的他。
他迟疑,想找个好点的借口。
程一平静的声音却从听筒那边传过来:“别骗我。”
云深微微一怔。
她说的对。
没必要瞒着她。
她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有权利让她知道真相。
云深手指紧了一下:“我刚刚跟我妈吵架了。”
“严重吗?”
“就有点难过。”
“难过就哭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
“”
她在故意逗他笑。
云深感觉轻松了不少,他乐了声:“不,你一定会笑。”
“好吧,我会。”
“”
沉默两秒,再开口,程一的声音认真了很多,也柔软了很多,柔的好像可以滴出水来:“云深,努力过就够了,别用别人来折磨自己,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不会被它打倒,记住,你是我的骄傲。”
他是她永远的骄傲。
如果死了又算什么骄傲?
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以死来寻求解脱。
云深点头:“嗯。”
“好了,不跟你说了,奶奶叫我吃饭,你记得学习,来了我要检查你假期作业”她在那边嘱咐他,碎碎念。
云深感觉心口暖乎乎的。
“好。”
“那我挂了。”
“嗯,提前说晚安。”
“等等。”
“嗯?”
“加微信聊,打电话怪浪费话费的,我微信号是我手机号。”
“好。”
程一挂了电话。
云深点进微信,搜索了程一的手机号。
手机界面跳出一个头像。
头像是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封面。
是程一无疑了。
快速的发送了好友申请。
等了有五分钟,都没收到程一的同意。
他给程一发了条短信——我加你了,看到了记得同意。
然后又顺手给她充了一百的花费。
程一没有回应。
又等了五分钟,程一还没通过。
云深放下手机,抹了把脸,听到楼下传来门铃声。
紧接着,是交谈声。
他听到云城的声音。
他想起程一的话。
对,他不能被打倒。
他该继续努力。
因为他渴望得到爱。
他下了床,洗了把脸,确定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推开门。
在行李箱找出了买来的那个成色不错的茶壶。
走下楼时,云城正松了领带坐在沙发上喝水。
他的鬓角似乎有了白发。
云深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爸。”
云城有些诧异,脸色算不上好看,但没有强烈的恨意。
他不冷不淡的应了句:“今天刚回来?”
他的父母,一个不想他回来,一个对他的归程毫不知情。
很糟糕。
可至少,他问了那么一句,或许,算得上关心的一句。
云深安慰自己,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嗯,下午回来的。”
“在那边还好吗?”
“还好。”
“学习怎么样?”
“有进步,还进了校队。”
“哦,挺好的。”
这样的寒暄让云深受到鼓励,他大着胆子把茶壶拿出来:“爸,我攒钱给你买了个新年礼物。”
云城惊了一下,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他。
云深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手里:“打开看看。”
云城打开包装盒,看到一个茶壶。
他抬起头来看着云深,目光意味深长,里面藏着云深看不懂的东西。
到最后,却归于平静。
他在云深肩上拍了拍:“你终于像点样子了。”
云深笑了一下。
一切好像也没那么糟。
饭点到了。
张妈已经做好饭摆上餐桌。
张晓娟从楼上下来。
云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张妈端了云浅的专用餐盘,云深抢在张晓娟之前接过来:“我去喂浅浅吃饭。”
云浅比一般的小孩儿更危险。
有很多突发因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诱发她的癫痫。
所以她不上饭桌吃饭。
云深端了餐盘上楼,餐盘里放着云浅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和番茄虾,虾已经去了壳和虾线,一份白米饭,作成了小兔子的形状,上面还点缀了胡萝卜和小番茄,还有一小份薏米紫薯粥。
云浅似乎特别喜欢他的礼物,这会儿正抱着大白滚来滚去。
“浅浅,该吃饭了我们先让大白歇会儿好吗?”
“好。”
云浅很乖巧的把大白放在了一边,云深拿出小饭桌摆在床上,把餐盘摆好,一勺米饭一勺菜一勺汤的喂她吃饭。
他喂一勺,云浅就眼巴巴的张着嘴看着她,像是等待投食的小仓鼠。
看到这样的云浅云深总会觉得恍惚。
如果那件事没发生,云浅会是多么可爱的小女生。
她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上学,她会受到老师的喜欢,受到学生的喜欢,她会有很好的成绩,她会有很多的朋友。
可现在,她只能窝在这小小的天地,连外出都有危险。
连他都恨自己。
可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他现在,只想云浅可以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他想到以后,想到程一来家里,她一定会很喜欢云浅。
他轻轻揉了揉云浅的脑袋:“浅浅,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云浅听不懂,但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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