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温浦长冲温梨笙和沈雪檀喊道:“滚出我家,别再进来。”
正在进门的沈嘉清听见了,以为温浦长是对他喊的,以往每次进温家大门,只要温浦长在,基本上都会喊上一句差不多的,于是他习以为常扭头就走,还纳闷的嘀咕道:“怎么这次我刚进门就赶我,之前好歹还跟我说几句话才赶的……”
不过按照以往的惯例,他还是扬声道:“那我下回再来拜访啊郡守大人。”
沈雪檀回头喊:“傻儿子,进来!”
谢潇南似乎是一晚上没睡,忙活到了现在,从席路手中接过几张纸递给温浦长:“温大人,这是昨夜贺启城和梅兴安的招供。”
温浦长连忙接下:“这东西让衙役送来就是,世子劳累一整夜,也该好好休息。”
“无妨。”谢潇南道:“胡贺两家家眷太多,处理起来甚是麻烦,还是等日后回了奚京等皇上定夺吧。”
温浦长点头:“也只能暂时关押着。”
温梨笙在一旁听着,忽而开口:“世子什么时候回奚京呀?”
谢潇南转头看她,“过完年就走。”
“这么赶啊?”温梨笙双眉一撇,有种不高兴的惊讶在其中。
虽然知道谢潇南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归心似箭,肯定是想着尽快回家,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才过完年就要走。
谢潇南点头:“这里的事已经办完,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回奚京。”
温梨笙一想到谢潇南此次回京,往后再见就难了,不由得紧皱双眉,小脸顿时出现不开心的神色。
谢潇南见了,又说:“温大人也会一同去奚京。”
“啊?真的吗?”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事,当即双眼一亮,转头看向温浦长:“爹,你也要去奚京吗?”
温浦长道:“那是自然,我十几年前奉先帝之命来此接管沂关郡,如今事情结束,我自然也回去复命,要回我该得的赏赐。”
温梨笙想起前世,当初事情延伸到了建宁七年的七八月份都还没有彻底结束,胡家也没有倒台,但谢潇南却因为急事匆匆离开了沂关郡,而后她爹也没有提过回奚京的事。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变故,才会让沂关郡的事一拖再拖,直到后来大梁生乱世,她爹就一直守在沂关郡了。
原来是要去奚京复命的吗?
温梨笙一下子高兴起来:“好耶,可以去奚京看看了。”
大梁有名的繁华之都,锦绣皇城,温梨笙早有耳闻。
“我也去我也去!”沈嘉清立马站出来举手。
“你跟着去干什么?是有赏赐还是有故人?”沈雪檀挑眉。
“我隐约感觉到奚京有我的大好前程。”沈嘉清指了下奚京的方向:“我好像听到皇城的召唤,我必须去。”
温梨笙笑了一下:“你是听到了你同类的召唤。”
“什么同类?”
“猪啊。”温梨笙说道:“奚京不是猪特别多吗?满地跑的那种。”
谢潇南诧异的看她一眼:“是谁让你对奚京有了这样的误解?”
“不是世子你说的吗?”温梨笙咳了咳,学着谢潇南的语气道:“席路,再敢乱说话,就回奚京喂猪。”
席路没想到她学得那么像,在谢潇南的身后悄悄冲温梨笙竖起大拇指。
谢潇南皱了皱眉头,而后说:“那是因为乔陵有个堂亲在奚京开养猪场。”
难怪谢潇南总是用这个威胁乔陵和席路。
温浦长接过了东西,对谢潇南道:“世子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劳累。”
谢潇南一夜未睡忙到现在,也觉得有些疲,颔首道:“温大人辛苦。”
随后带着席路离开了温府,沈嘉清对温梨笙道:“梨子,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贩摊买的花灯特别好看,咱们去买两个晚上玩。”
温梨笙这会儿心情正好,催着他道:“走走走,去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结伴出了温府,沈雪檀见他们都走后,转头疑问道:“你真的要去奚京?”
温浦长拿着扫帚继续清扫着地上的雪,状似无意道:“为何不去?”
“当初给你派任务的是先帝,如今先帝已经驾崩,你再回去那还能捞到什么赏赐?”沈雪檀似有些不赞同。
虽说温浦长当初的确身负皇命而来,不过王位更替,现在的皇帝买不买账还另说,怕就怕温浦长千里迢迢回了奚京什么也捞不着。
然而温浦长却道:“谁说我是去奚京要赏赐的?”
沈雪檀微怔:“这话何意?”
温浦长扫着地上雪,缓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是为了温家罢了。”
沈雪檀好整以暇站着,看了他好一会儿,而后说:“利?什么利?你不过就是看上那世子,想诓他给你做女婿而已。”
温浦长的手一顿:“竟然被你发现了?”
“你都写在脸上了好吗?”
“没办法,我这逆子不争气,只能靠我亲自出马。”温浦长道。
“胡说八道,小梨子比谁都争气。”沈雪檀说着就走上前,一把夺过温浦长手里的扫帚直接用手折断:“扫什么扫,一年到头不见你扫一次,大过年的倒还装模作样起来了,街头有光着膀子耍杂技的,瞧瞧去。”
温浦长看一眼被生生撇断的扫帚,沉了一口气道:“你和你那个文盲傻儿子什么时候能少来点温府?”
沈雪檀哼笑一声:“那可不成,你十几岁时就是个孤儿了,我若不来看看你,小梨子连个过年给压岁钱的人都没有,多可怜。”
走了两步,他又道:“且我儿子说要给你养老送终。”
“我谢谢他,”温浦长气道:“成天在家里咒我死呢吧?”
每回过年沈夫人都是要回娘家的,沈雪檀就带着沈嘉清往温家跑,因而知道温浦长年少成孤儿,这些年都孤苦伶仃只有一个女儿在身边,沈夫人也体贴的很,有时候过年也不回娘家,而是跟着一同去温府玩。
沈嘉清带着温梨笙去买了花灯,两人又在街上随便打转,由于今日是大年三十,是整个沂关郡一年里最热闹的一日,所以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喧闹之声。
但其实更热闹的还在晚上,有时候一条繁华街道能被围得水泄不通,走路都极其费劲。
温梨笙与沈嘉清在街边逛了一会儿,就找了饭馆随便吃了些东西,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又到处是放鞭炮的,两人玩累之后就回了温府。
谢潇南回到谢府之后洗尽一身污浊倒头就睡,房中点的香弥漫在任何角落,他入睡前想起了温梨笙先前说的一句话:“世子身上什么味道,甜甜的。”
谢潇南鲜少做梦,这次却梦到了温梨笙。
梦境是在萨溪草原上,广袤无垠的草原和湛蓝的天穹交织,谢潇南站在其中,一抬头便是一轮艳阳。
萨溪草原的风很大,从远处就能看见,顺着草浪一层层地推过来,谢潇南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时候,觉得整个心境都十分舒坦。
而后他一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温梨笙,她穿着哈月克族的服饰,红色衬得她面容白皙水嫩,她蹲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举起手来,直接捏着一个铜板似的玩意儿。
闽言走过去,告诉她这是哈月克族古时所用的铜币,现在已是吉祥的象征。
温梨笙看起来很高兴,将铜币握在手里然后悄悄装进衣兜中,把这个从她发上掉落的铜币藏为己有。
谢潇南出声喊她,温梨笙就一下子看过来,黑眸相当明亮,含着隐隐笑意。
然后她跳起来抓到一朵随风飘扬的小花,满面笑意的朝着他走来。
她如悬在萨溪草原上那一轮太阳一样,明媚而灿烂。
谢潇南慢慢醒来,眼前一片黑暗。
他动了下筋骨,起身撩开窗边的棉帘,已是晚上了。
毕竟是年三十,虽说谢潇南是孤身在外,但赶上这样的日子,还是要起来好好地吃一顿饭的。
他唤了下人进来掌灯洗漱,然后穿戴好衣裳,出门时席路守在外面,迫不及待道:“少爷醒了?年夜饭想吃什么?老荣催人来问好几遍了都。”
谢潇南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吃什么,他又想起先前在家时每回过年桌上是什么菜,而后又觉得还不太饿,便正想说让老荣做几道拿手菜时,乔陵从一旁走来:“少爷,温姑娘和沈少爷来寻,在门口等着。”
谢潇南眸光一动,抬步往外走。
走到门前就看到温梨笙提着一盏金元宝似的灯笼站在门槛边上,正与沈嘉清一同讨论着门口的石像。
“这石狮子做得一点都不威武。”温梨笙说。
“怎么会,我觉得倒是挺好,很像小师叔,看着并不那么凶猛,但是有一种摄人的气魄。”沈嘉清说。
“好哇,我懂了,你骂世子是块石头。”
“我没有!”
正争执时,温梨笙余光瞥见有人来,便转头看去,就见谢潇南一身锦绣衣袍翩翩走来,她立即停止与沈嘉清的斗嘴,冲谢潇南晃了晃手中的金元宝,笑眯眯道:“世子殿下,过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