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杀了老和尚。
“哈哈哈哈哈——”
徐集看着眼前高大慈祥的佛祖金身,佛祖右手举至胸前,掌心向前
这是无畏印,表示佛陀救济苍生的大慈心愿,可令众生心安,无所畏怖。
可笑,真是可笑。
滑之大稽。
她不信佛不信鬼。
欲疯癫成魔,自私冷血行自身所欲所念,却被老和尚这一缕微不足道的力牵引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让她存有思过、善意
可到头来,这算什么?!!!
何以她种的因果,会报到老和尚的身上?
这就是她存有一丝善念的后果吗?
“哈哈哈哈哈哈”
徐集几近癫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佛堂大殿。
也让宣启闵和江淮俩人住手,直楞地看着地上笑出了眼泪的徐集,心中百味翻腾。
江淮丢了魂魄,抬眸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金身佛像,撑着一具躯壳离开了露山寺。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痛苦。
家庭被拆散,坐牢的坐牢,病逝的病逝
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江晚,他努力地想要向前看,努力地坚强,想要撑起这个虽然已经不再存在的家,可
徐集是个恶鬼,是个没人性的恶鬼。
她怎么能啊,怎么能狠到那样对阿晚
他无法想象被徐集剐下的那一片片肉落了街头猫狗的口腹的画面。
他甚至无法想象,千刀万剐之后,徐集怎么还能残忍地把阿晚的头
回到车上,江淮隔着外套,捏紧了兜里的折叠匕首,终究还是崩塌了世界,在驾驶位上哭的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徐集笑累了,笑得头脑晕沉,有些缺氧,笑地她呼吸不过来,笑得她心脏都是发疼发紧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红肿地眼有些看不清,却能见着只剩下宣启闵一个了。
徐集抬手,用白色的袈裟擦了擦鼻子挂着血迹:
“你怎么还不走?首富总裁这么闲的吗?
她随口一问。
宣启闵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集几个长长地深呼吸缓和,转而扭头,眸中有着少许大笑过后的发红,突然作问:
“宣启闵,你喜欢我什么啊?”
徐集之前还从来没戳破这层纸。
可现在,她还有心思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
宣启闵:“”
这个答案,他早前就已经问过自己多遍了。
直到现在,他连自己都没数,又拿什么回答徐集。
“我就不明白了,萧尤那傻小子好骗也就算了,你宣氏总裁,什么美女没见过?像我,之前你可能觉着我还挺新奇有趣的吧?可现实你也见着了,我这人脏的很,手段脏,心眼也脏,为人也烂”
宣启闵黯然敛眸:“嗯,你就是一滩烂泥,那又怎样?就是喜欢上了,三观理智都跟着丢了,我能怎么办?”
她以为他不想挣脱出来吗?
出不来啊!
“你这滩烂泥有毒,谁蹚进去谁倒霉!”
不能自拔。
徐集抽了抽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你这波情话我给满分!”
说完,她撑着地面起来,看着宣启闵:
“舔狗活该被榨取利用,你既然都自认倒霉了,那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宣启闵:“”
一个月后,萧尤当庭无罪释放。
法院门口,车里来接他的是张叔。
见他上车,张叔把嘴里刚抽没俩口的烟弹出了窗外,连带着把那口烟给也给吐出了窗外后,这才关上车窗玻璃,招呼了一声:
“你师傅还在国外,挺忙的,估摸着年前才会回来了”
上百亿的财产,刚接手挺麻烦的,尤其是老道士这都离开现代生活快二十年了,这个年纪再上手熟悉,有的他搞了。
本来这活该是徐集干的。
萧尤整个人瘦了一圈,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张叔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没任何反应,张叔皱眉,歪头问前面副驾驶的平南:
“这丫不会被关傻了吧?”
平南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萧尤丢魂无神的状态,不敢说话。
其实张叔也知道萧尤不是真傻。
年轻人,逃避是通病。
逃着逃着,就会变成终身难过的遗憾。
张叔像是想到了什么,心里有点烦躁,粗声跟司机吆喝:
“去帝景龙都!”
车子停下后,萧尤终于有了反应。
他偏头看向窗外,却没急着下车,只是问:
“这不是我家。”
他跟徐集的家,不是这种建筑风格的。
“这当然不是你家,这是宣启闵的房子!”张叔不管萧尤,自个先下了车。
萧尤有些愣怔,才突然想起,他们来帝景龙都去王锴家,门口遇见了宣启闵,当时他开着一辆限量款的帕加尼
那是他头次有了虚荣攀比,是徐集给的。
萧尤总觉着,徐集兴许真是一只妖啊鬼啊什么的,不然为什么能不着声色地就挑起他这么多的欲望,不管是贪欲,还是情欲
他又失神了。
还是副驾驶的平南下车后,主动为他打开车门,看萧尤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萧尤微微眯了一下眼眸,有些不解。
下车的那一瞬,阳光有些刺眼,让萧尤不自主地抬手挡了一下
适应之后,他才有空问张叔:
“来这干嘛?”
找宣启闵吗?
他跟他关系没好到一出来就去他家坐坐的地步!
张叔逮着空,又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才有所指:
“你不是想着徐集那丫头,人就在里面。”
萧尤呆住。
脑子空白了一会后,才不明白,徐集不在寺庙,怎么会在宣启闵家?
张叔受不得萧尤这磨蹭的性子:
“徐集不见人,也不接我们电话,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干预什么,还得你们自个解决了。”
说完也不管萧尤是何回应,他先上车走了。
平南怕人再出点什么事,不敢跟张叔走,又不好留,所以只能问萧尤招呼一声,离远点,附近闲逛一下
萧尤就这么站在7号别墅门口,不上前一步去敲门,也不走。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集,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可人在宣启闵家,他走也不是
二楼主卧。
宣启闵端了一些刚切好的水果上来,一开门,便见着把窗帘放下转身的徐集,眉头微微一蹙。
他把水果碗递过去,“他快站一个小时了,你要是不主动见,他怕是会这么一直站下去”
萧尤的脾性乖顺,但这个优点的反面,总是带了些懦弱的。
尤其是在徐集的事上,他更是拿不准,优柔寡断
徐集接过碗,用水果叉叉了一块蜜瓜,神色淡漠:
“他乐意站就站呗,站不住自然就走了。”
“何必呢!”宣启闵看着徐集,胸口一阵堵闷,可他还是要劝:
“你明知道,这事主要错在江晚,不能怪他的”
徐集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可这改变不了他萧尤是握刀的人。”
“如果是你,你会继续跟一个手上沾了你至亲鲜血的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在一起吗?”徐集反问。
做不到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老和尚的死,不但会成为萧尤心里的一道坎,更是她人生一道抹不去的疤。
俩个人就算在一起,也不会相安无事的回到以前了。
宣启闵没有说话了。
他直直见着眼前窝在沙发上吃水果的徐集,那般怡然淡漠,若是不知情的,定然会以为她此刻很是惬意静好
好大一会儿,宣启闵眉眸一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不耐的躁性。
他一把将徐集捧着胸前的水果碗拿走,随手放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声线中满是恼意不爽: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把事情做得更加利落干净点,不介意让我这个备胎,发挥得更加出色一点吧?”
徐集呆:“什么?”
她还没细细嚼味宣启闵话里意思,他已经一把将窗帘拉开,不再多说其他,把徐集从沙发上拉起来,单手钳住她的脸颊下颌,在徐集一个皱眉之间,温软的唇瓣随之印上——
这一吻,直接证明了宣启闵刚才那话的意思。
在宣启闵把窗帘拉开,紧接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去到窗口,进入楼下门口萧尤的视线时,她就大概已经了解了宣启闵的用意。
她是可以拒绝推开这个吻的。
可她没有。
宣启闵说的没错,既然都想好了,那不如狠一点。
反正都是杀人诛心,何必拖拉磨蹭的残忍呢!
俩个人明明在做着情侣之间最是甜蜜的小动作,可却全然没有那种怦然的加速。
相反,很难过,发酸的难过。
宣启闵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冷颜,没有以往夜里做梦梦境时的那种脸红心跳,有的,只有言不出的堵闷,堵得他连呼吸都变得难受,喘不上来
他不止一次卑劣的想过趁人之危。
徐集跟萧尤眼下的关系破裂,是他最好的进攻取代时机。
可眼下的‘得到’,却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心痒欢喜。
他喜欢的徐集不是这样的。
宣启闵失神的这一时,徐集余光挪动,看了一眼窗户外,却不见楼下入户口站着的那抹消瘦。
他走了?
下一秒,玻璃砸烂的声音把俩个人心不在焉的人都吓了一跳,紧跟着就是房子安装的入侵警报声响——
大门紧锁,想来,萧尤是砸碎了客厅的全景落地窗。
趁着人上来之前,宣启闵垂眸,压低了声,最后一次问徐集确定:
“你想清楚了,一旦界限划清,到时候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堂堂宣氏执行总裁,用来当备胎,可能会出现使不顺手,不受控制的情况发生。
他是男人,该君子的时候,他的风度和绅士没有迟到或是不周。
可他也是小人。
但凡能得到,哪怕手段脏一点,只要据为己有,过程总是没那么重要的。
眼下徐集的心意不管是摇摆还是其他,其实都不重要了。
她的后路,他会彻底封死!
徐集沉默,没有回应他片语。
随即,房门被粗暴打开,萧尤早就攥得发紧发抖的拳头迫不及待的朝宣启闵挥了过来——
俩只雄性明明都有想置对方死地的那种凶狠,却彼此心照不宣,不约地将战斗范围拉到了一边,以此确保不会伤到徐集
萧尤的气息一靠近,徐集的鼻头便忍不住泛起生理性的酸楚。
因为万俟啸的事,在洛杉一分,到摊上江晚这个吸血鬼,他们分隔了快俩个多月没见了
她好想他
他瘦了。
瘦了好多。
看守所的伙食一定不好,怕是睡也没睡好,被关了一个多月,力气身手弱了大半,完全不是宣启闵的对手了
徐集呆呆站在原地,眼见着萧尤很快处于弱势下风之后,变成单方面的挨揍,她也不作声,没有任何想要拦阻劝和的意思。
宣启闵没萧尤那般盛怒,也不可能会龌龊狭隘到想把人打死,他只不过是气。
气萧尤到底还是年轻、没经过事。
居然会被江晚下套算计,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也不知是打累了还是因为见着了萧尤脸上的血,宣启闵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萧尤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皱乱的衬衫,去楼下把还在发出警报的安保设置关掉
这一走,也算是给徐集和萧尤他们一个喘息的岔口。
人刚出门,萧尤勉强撑着从地上起来,胡乱随意擦拭了一下鼻子淌出的血,去到徐集身边,没有言说任何,拉着她作势就要走——
徐集没动。
“我怀孕了。”
萧尤身子下意识一僵,脑子陷入短暂空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徐集紧跟着下一句:
“一个月零四天。”
这个数字,让萧尤回头,眉头紧皱,满是质疑和晦涩不懂。
他在派出所差不多待了一个半月,今天才释放,在此期间,他们别说见面,连一通电话,一则讯息都没有联系过
这一个月大的孩子哪来的?
徐集淡淡把手腕从萧尤的掌心抽离,坐回沙发上。
尽管萧尤没有她意料的发疯质问,但她还是要把早就编排好了的那套说词说出来:
“老和尚死了,我难过,喝得烂醉,脑子被麻痹不清醒,情感处于脆弱难过,宣启闵又陪在身边细心照顾,有些事,自然而然就”
“我不信。”萧尤打断。
徐集再坏再烂,也不会离谱犯这种低级错误。
徐集看着萧尤眼里毫无波澜的眸色,心里隐隐一阵窒息抽痛,可嘴角却泛起一丝笑意,问了一句:
“你有见过我喝醉吗?”
萧尤:“”
他没见过。
徐集酒量很好,像他和王锴他们这种小年轻,轮番上阵都不见得能见到徐集烂醉后的模样。
而且徐集油滑,交际这块分寸一向很好,不会蠢到让自己喝多。
所以哪怕是他,也没见过徐集真正醉酒不醒的样子。
他没见过她喝多后是怎样一副荒唐亦或是滑稽,又怎么能断定她在醉后不会做错什么事呢!
在清楚看到萧尤低敛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动摇伤感后,徐集嘴角的笑意越加浓烈加深了。
“一个人醉酒后有多离谱,这事你应该最深有体会吧?连最基础的分辨力都丧失,都吃干抹净了、第二天还能傻乎乎地去问药店买缸裂药”
徐集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是单纯觉着好笑,还是嘲讽。
她的小道士啊,是真的傻的可爱。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俩人皆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收场。
良久,萧尤才终于温声:“你想留下来吗?”
他接受了徐集酒后荒唐的现实。
徐集歪头,微眯了眼眸,嘴角依旧有着不恭的玩味:
“你想说,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养?”
连‘别人的孩子’都能照盘全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