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点头,道:“这是好事,请就是了。”
贾蓉尴尬一笑,道:“只是……最近因给老太爷办丧事,花销不断,又划了一万五千两给蔷兄弟去置办东西,如今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父亲说,让侄儿过来求求二叔,看能不能先借五百两银子支应几日,等账上一有了闲钱就还。”
“这话说的可奇了,”玉盏进来上茶,道:“宝玉、环三爷,哪个不比我们爷年纪大,现如今在学里念书,每个月除了月例银子,还有八两的点心茶水钱……我们爷长到十五岁,月例银子一分未见,更不曾分过半点家产,如今公中的事,倒问我们爷来要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
玉盏虽是下人,却是“长辈”的丫头,贾蓉不好仗着主子身份呵斥她,只能陪笑道:“姐姐说的很是,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来求二叔……”
贾玩道:“我倒不知道,府里竟艰难成这样……玉盏,去开了箱子,取八百两给蓉哥儿。”
又道:“也不必还了,父亲去世,我未能及时赶回,此刻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
贾蓉千恩万谢的走了,玉盏道:“爷您就是太实心,府里哪里就到了这个田地了?不过是大爷变着法子从您手里诓钱罢了。”
贾玩摇头笑笑:“不妨事。”
玉盏叹了口气,道:“爷您还不知道呢,昨儿晚上出事了。”
贾玩怎么会不知道,随口笑道:“怎么?”
玉盏忧心忡忡道:“说是昨儿三更天,二门外的园子里,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大家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点了灯笼去看,结果人没找到,但看痕迹,竟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荷花池里爬了出来……后来又在通往二门的路上,找到一块女人的帕子。
“最后找到天香楼,所有人都吓坏了,天香楼的楼底下,竟然到处都散着金丹。
“谁不知道咱们家老太爷,就是吃了金丹暴毙的?
“大家伙儿都说,是老太爷显灵了。
“又说老太爷去了没几日,大爷就找了一大波人,日日在天香楼里吃酒赌博,睡女人嫖男人,就这样老太爷都没显灵,这会儿忽然显灵,怕是有人做了更伤风败俗的事儿……
“不然大爷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请道士来打蘸呢?”
倒没人议论是什么更伤风败俗的事……这个没什么讨论的价值,阖府里谁不知道?
……
晚间,一个白色窈窕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进了天香楼。
雪白的丝绢扔上房梁,那人影站上凳子,将丝绢慢慢打成结,闭上眼睛,头缓缓伸了进去,两行清泪无声淌落。
正要踢开脚下的凳子,忽然一个轻缓的声音传来:“秦氏,何以轻生?”
睁开眼睛,看见有翩翩少年站在月光下,含笑看着她。
第23章
秦可卿死了。
小蓉奶奶夜里犯了急症去了。
消息传出去,荣宁二府都乱了套。
这“急症”来得太突然, 加上前一天的老太爷显灵事件, 府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是被老太爷勾了魂的, 有说她是上了吊的,有说她是跳了水的……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死了。
贾敬去的时候, 贾玩不在, 没能见识到世家大族红白喜事的热闹,如今算是涨了见识了。
宁国府府门洞开, 两边灯笼照如白昼, 乱烘烘人来人往, 哭声摇山振岳。
贾代儒,代修, 贾敕, 贾效, 贾敦,贾赦,贾政, 贾琮……等等他认识不认识的贾氏子弟都来了, 贾珍哭的死去活来,又杵着拐棍, 强撑着安排各项事宜:陪客的, 买棺材的, 请钦天监择日的,送讣闻的,最麻烦的是和尚道士那一块儿:府里足足设了三处法1坛,需请几百个和尚道士,日夜不停的念经做法,念足七七四十九日。
这会子,他倒不提缺银子的话了,大把大把的银钱撒出去,也没人来问贾玩要一文。
贾玩虽是宁国府的正经主子,但因年纪还小,没派给他什么重要差事,只让他帮着陪陪客,同些个同龄人坐着说说话,或逛逛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