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注意到金发男人冰冷的目光,心下了然。
——被发现了。
算了,问题不大。
他会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太宰治双手背在身后,朝降谷零的方向侧了侧脸,缓缓勾起一抹笑。微曲的卷发贴着他的面颊,鸢色的眼瞳闪过暗光,转瞬沉入眼底。
小小的书房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回到客厅。
降谷零始终没有动。
“太宰,走了。安室,你也来客厅吧。”走在最后的织田作招呼了一声。
降谷零低低应了一声,拳头悄悄握紧,表情隐没在黑暗里。
“嗨嗨,这就来。”太宰治欢快应了一声,眼神隐晦地打量金发男人,勾了勾唇。
瞧他发现了什么?
一个怀着愧疚之心的胆小鬼,哈!
织田作之助没多想,快步追上明美。他还在答复明美的一连串关心,关于生活、工作等等。
书房内。
黑发青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与降谷零擦肩而过。在书房门口,太宰治停下脚步,侧身回望。
金发黑皮男人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率先呛声:“我都看见了,你把手.枪的零件拆了。那一纸箱都是完整的、全新可使用的枪械!”
“哦呀,原来灰扑扑满是尘埃的东西,也能称为‘全新’啊。”太宰治似笑非笑。
降谷零冷着脸:“你接近织田和明美小姐,目的是什么?你特意从异界带一箱枪过来,原因呢?”
太宰治摆了摆手,十分诚恳:“真的就是随手拿的,你信我。”
信你才怪!
降谷零没出声,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那你呢。”太宰治慢条斯理地说,“用着‘安室’的假名欺骗织田作,事到如今,直到他为你们而死,也不愿交付真心么。”
“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降谷零反驳。
太宰治:“如果不是他能够死而复生,如果不是他最初来到这里的并不是本体,他已经死透了。你要向他的墓碑阐述你的一颗真心?”
降谷零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客厅传来欢闹声,走道的过道灯等了一会儿,悄然熄灭。
太宰治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脸庞在光影交界处,眼神晦暗不明。
“我来是为了警告你们,这是他的本体,是他拼尽全力抢来的最后一次活着的机会。我不拦着他来探亲,但也不会再让他涉险。”他平静地说。
“组织还有部分人潜逃在外,包括琴酒……他们都是很危险的犯罪分子,对织田、宫野家都有敌意。”降谷零闭了闭眼,艰涩地说:“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们的。”
太宰治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笑了一声,“嗯……就是那个整天嚷嚷着‘要杀死蒂萨诺’,把织田作看做是职业标杆的琴酒?像极了芥川的那个么。”
降谷零并不知道芥川指的是谁——他迫切恳求不要是芥川龙之介老师,他还挺喜欢《罗生门》的——因此只含糊应了一声。
“怎么这里也有一条疯狗。”太宰治嘟嘟囔囔的。“总之,一个琴酒而已,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他眼前带。危险的东西离他远点,知道了么。”太宰警告道。
降谷零尚未应声,走道便传来织田作之助的呼唤。
“太宰,安室——你们怎么还在书房?”随之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过道灯再度亮起。
听到称呼,降谷零仿佛浑身血液倒流。太宰治嘴角上扬,眼里写满“你看,他叫你安室”的嘲弄。
降谷零咬咬牙,心一横,就要当场冲出去公开身份。他刚迈步,被黑发青年的目光冻在原地。
“嘘……”太宰治竖起食指,贴在唇上,轻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最好别说。”声音冰冷彻骨。
话音一落,太宰治瞬间变脸,转身蹦蹦跳跳地拦住半途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安室还在书房吗?”织田作之助问。
太宰治笑道:“谁知道呢,可能去卫生间了。”
“卫生间黑着灯,没人啊。”
“可能人家就喜欢摸黑上厕所。”
“唔……太宰,你欺负他了吗?”
“!!织田作,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降谷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
有句话,太宰治说的是对的。
他不该等到后悔的时候,才对着墓碑献上自己的真诚。
夜深了,四人决定告辞。
临走前,降谷零当着一帮友人的面,对着织田作之助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瞒着,是因为担心泄密。波本是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易出手。
到后来,他再想说,也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心想,再等等,等一切结束后,织田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没想到,一切结束的时候,织田也随之离去了。
降谷零等着介绍自己的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我的真名是降谷零,是一名警察。”降谷零释怀一笑,“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织田作之助不明所以,茫然地应和:“嗯?好的,降谷。”
降谷零的心结消去一桩,噙着笑意,跟好友勾肩搭背往楼下走。玄关处被绑了半天的小黑也被松田和萩原拎走,准备带回警署。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织田作之助追了出来。他叫住降谷零,其他人看了他们一眼,会意地先行一步,给他们留出谈话空间。
“还有什么事么?”降谷零问。
织田作之助迟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庄重。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哈?!”金发男人呆愣地看着织田,满脸不可置信和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黑客……”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