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玉走上前,将封鸣从盒子里取出来扔在一旁的那串佛珠一圈圈地套在她纤细的腕骨上。他温热的手指停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点轻微的暖意。
“为什么?”闻玉木然地望着手腕上的佛珠,依旧还是不死心地问。她或许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是茫然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雪月从海上回来,无妄寺声名达到顶峰。事情到了这一步,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就更不能叫人知道了。但不知怎么回事,雪月最后应当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因为他很快决定第二次出海,我猜他或许是为了去寻找这对母女。可惜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就在他出海几年后,尘一法师也很快圆寂了。雪云大师应当认为师弟与师父的死都是因为自己当年一念之差赶走了那对母女,这才终身都在为那件事情感到愧疚。之后多年他都在外云游,或许也是为了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卫嘉玉说道这儿,忽然转过身凝视着这塔阁里唯一的僧人,“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起码,雪信住持应当也是知道的。”
南宫雅懿闻言略感惊讶,他朝一旁的雪信看去,从闻玉打开那个木盒上的铜锁开始,他就闭上了眼睛,手握佛珠轻轻转动,仿若这外界的事情与他都再没有了关系:“卫公子凭什么笃定雪信住持知情?雪月出海时,雪信大师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我不知道雪信住持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但是这寺里能够调动十八武僧,能叫他们不惜与雪云大师刀剑相向也要死守护心堂,又能在事后抹去一切痕迹的,只有雪信住持一人。”卫嘉玉道,“但我猜或许是因为思乡之毒太过特别,才叫雪心第一个发现了闻玉的身份。”
“姜师妹告诉我,思乡之毒本就会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功力,而雪心大师留下的针谱上所记载的法子,却是将闻玉身上的真气汇聚于一处,再用银针压制。这法子乍看之下,难以看出问题,但经过几日前姜师妹运针的结果来看,这样做非但不能解毒,反倒还会催动思乡毒发,若不能及时救治,中毒者便会筋脉逆行,毒发身亡。
“姜师妹此前从没见过闻玉毒发,不知道运针的后果。但雪心大师是知道的,闻玉来无妄寺的路上有过毒发的经历,雪云大师必定告诉过他,可他依然执意用针——因为这个法子能合情合理地叫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闻玉听到此处心中一颤,卫嘉玉却依旧冷酷地往下说道:“雪心大师发现闻玉的身世之后,心中想来十分痛苦,于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师弟雪信住持。千佛灯会在即,为了保全无妄寺与雪月的名声,二位做出了多年前同雪云一样的决定,只不过你们希望这孩子彻底从世上消失,解毒时走火入魔毒发身亡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这孩子无父无母来路不明,就这样死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是雪云大师得知死讯,也无法苛责,但是你没想到雪云意外发现了这件事。
“这件事的破绽,或许就出在育婴堂送错的那包药里。雪云大师通晓医术,那段时间,寺里在喝药的只有闻玉。他此前从没对自己的师弟起过疑心,但那天因为那包药,他或许提前猜到了雪心要做什么,因此匆匆赶回寺中想要阻止此事。”
“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罢了。”南宫雅懿道,“卫公子可拿得出证据?”
卫嘉玉回答道:“我确实没有证据,这件事情雪信大师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他最大的破绽便是将一切都处理得太干净了。
“其一,若不是因为我打听那包药的下落,便不会发现雪云早先曾去过伽蓝殿,可他去伽蓝殿干什么,又在殿中见了什么人,那包药最后又去了哪儿?这偌大的禅寺,谁能让所有弟子对此事闭口不言?
“其二,十八武僧听命于护法院,那晚他们却突然赶去护心堂,是谁下的命令?那人要他们去护心堂做什么?为何护法院内全无记录?
“其三,闻玉曾在护文塔六楼看到过一幅画,但我雨夜入塔寻她,六楼的墙上却空空如也,并没有看见这幅画的影子。这塔阁之中这么多珍贵的经书法器都好好地摆在塔中,为什么唯独取下了这一副画?画上画着什么?千佛灯会前,谁能入塔取走这幅画而不叫任何人起疑?住持想要隐瞒的究竟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