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跪坐于路旁,看着怀中已经失去生息的男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护文塔已毁,封鸣已死,她要如何再去兰泽?
山道上的众人过了许久也终于回过神来,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句“那魔头死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有人红着眼想要冲上来,恨不得再将尸体屠戮一遍方才泄恨。可是众人踩着脚下漫过鞋底的鲜血,看着附近同门至亲的尸体,又忍不住跪在地上悲恸出声。
山谷中起初只有几声低低的抽泣,可是渐渐的,这哭泣声越传越远,有人红了眼眶,有人低头拭泪,有人伏尸痛哭,到后来几乎整个山谷间都回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
“他已经死了。”忽然有人不知何时走到闻玉身旁,伸手抚上她的肩膀。
闻玉茫然间抬头,只见一片红色的衣角出现在眼前,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柄询意上,霎时间有些清醒过来:“你……”
来人看着她赤红的双眼,微微皱起了眉头。女子蹲下身,不容分说地扣住闻玉的手腕,察觉到她体内真气动荡,显然刚刚耗费了极大的内力。
红衣女子神情凝重道:“我留给你的药可还带在身上?”
闻玉微微一愣,蓦地睁大了眼睛:“是你——”她说完这话,立即反握住她的手追问道,“你是兰泽的人?我爹在哪儿?他是不是也在兰泽?”
听她口中说出“兰泽”这两个字,红衣女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你当真想去找他?”
听她这样一说,闻玉更加笃定对方必定知道闻朔的下落,握着她的手腕用上了几分力气,更是不肯放开。如今封鸣已死,眼前这人已是她最后的希望。
红衣女子定定看着她终于松口道:“我可以带你去兰泽。”
闻玉听见这话,眼前蓦然一亮:“你不骗我?”
红衣女子却看着她,不答反问道:“可我现在就要走,兰泽是有去无回之地,你当真想好了?”
现在就要走——闻玉一怔,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衣袖下的红绳极其刺眼,像是一段火焰烧得她灼心的痛,叫她握着对方的手腕都不禁微微松了几分力气。
红衣女子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正要离开。闻玉拉着她的手一紧,片刻间已经下了决定,咬牙道:“我跟你去。”
红衣女子一顿,见她目光坚定,有如磐石之固,忽然想起沂山那晚山崖吹笛的男子,果真是一模一样。她想:他这样不着调的一个人,倒是教出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女儿。
正往山上走的南宫家弟子抬头看见一袭红衣身影飞下山坡,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众人不知山上发生了什么,正要追上前去,却叫一旁的南宫雅懿伸手拦了下来。
“庄主……”
“不必理会,”南宫雅懿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山道,“山上还有许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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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姑苏城各家茶楼酒肆之中,人人都在议论着不久前的试剑大会。
说书台上,一身灰袍长衫的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捏着嗓子道:“那血鬼泣在各大门派围剿之下逃上后山,眼看着底下数百人手持刀剑,虎视眈眈,自知脱身无望,站在坡上大笑三声:‘尔等鼠辈也配取我封鸣性命!’只见他话音刚落,四周霎时间起了一阵妖风,山间飞沙走石,剑庐后百十把剑应声而来,齐齐朝着那追来的各派弟子飞去——”
他说完这段,看着底下个个翘首以盼,屏息凝神的各位茶客,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拉长了声音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